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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大结局
  故人……还能是哪个故人。
  如今无路可逃, 她反倒镇静地下了床,将自己收拾整齐,推开门,黑压压的甲胄与夜色融为一团, 夜风吹进来, 吹干了她汗津津的脊背,凉意浮涌上来。她没有反抗, 坐上了他们准备好的小轿, 一路下了山。
  侯府门前如出一辙也是黑压压的士兵,围的水泄不通。
  小轿一路绕道绕到了西角门出, 包围的甲胄让出一个缺口来,小轿抬进去, 就停在一个小小的院落前。
  陆令晚走下来,仰头见风灯透出的微光将那大牌匾上的字朦胧地映了出来, 是齐家的家庙。
  她脊背一僵, 一时分不清是否还陷入在那梦魇里。
  很快木香被带走了,她被人催促着走着进去。
  踏进房里的那一霎那,厚重的黑漆木门缓缓合上,随后传来铁链窸窣的声响。陆令晚没有回头,只看着这一室的寂寥。
  这个院子位于家庙最北处, 向来关押齐府犯了错的家眷,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被锁在这里的,会是她自己。
  一连几日, 她在这院里都无人问津, 除却每日的饭食, 这座院落里再也没有进出过人。
  直到这日夜里她头刚挨着枕头, 便听见外头锁链的声响, 顿时困意全无,脚刚踩到鞋面上,人已经走进来,带着夜色的深沉和积年的凌冽。
  陆令晚本能的退了一步,高大的身影却一步步逼近,他眸子黑沉沉的,仿佛与那jsg夜的梦魇一幕幕重合。
  她勉强撑着,唇齿间起了龃龉,她强撑着:“我是你母亲,你怎么敢……”
  齐昭南却笑了,笑里有嘲弄有讥讽,他将手中的纸丢到了她的面前。
  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,着墨迹的一面儿朝上,陆令晚一低头,瞥见了右边赫然的“休书”二字。
  那噩梦还是在这一刻成了真。
  她忙低俯下身,想要将那休书捡拾起来。齐昭南扯住了她手腕,他凑到她耳畔,寒凉如毒蛇吐信。
  “你以为你嫁了那病鬼,便能逃了我,做梦!”
  她抬眼,恰撞上他如寒潭般的眸子,四年未见,他双鬓竟隐隐染上了霜色。看来这四年他吃了许多的苦,也不枉她辛苦筹谋的这一番。
  她突然笑了,成败天定,她认了。
  所以衣料被撕碎的时候,陆令晚没有挣扎,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,倒在如云似锦的被里。她想就当只是另一场噩梦,等挨到天亮梦就会醒。
  他滚烫的唇覆压上来,有的却不是柔软的吻,而是带着痛意的咬捏。
  她吃痛,娇嫩的唇瓣半张着,待他的舌尖探入,再合力一咬,血腥味充斥在口间。
  齐昭南怒极,手掌掌狠狠捏住她的下巴,一臂撑在她的耳侧,黑眸恶狠狠地看着她。
  此时她仰躺在被褥间,发丝散乱,唇瓣嫣红,沾着点点的血迹,那是方才她的利牙将他的舌尖咬破所留下的。
  而她那一双眼,此时此刻没有半分的情愫春波,有的只有麻木寂然,泛红的眼角有残泪滑落。
  他的手蓦然一松,他看着她那眼角的残泪忽的怔然。
  明明下定了决心,一朝荣光归来,定折磨得她痛不欲生,让她悔到肝肠寸断,他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。
  然而真到了这一天,不过她半点子残泪,便让自己本能地踌躇,停住了手,一股躁意涌上心头,齐昭南将重新扔到她的身上,大步离去。
  仿佛一切真是一个暗沉而短促的梦,醒后只有惊悸和喘息。
  余下的大半个月里齐昭南再没有来过。陆令晚一人待在房中无聊,便懒时躺在床上睡上几觉,闲暇的时候,又捧卷佛经细细地读。四年的山寺生活,让她学会如何平静的去等待,等待一个结果。
  及至一日夜里暴雨,陆令晚被雨声惊醒。
  她急急下榻,半支的窗已捎了半地的雨。她抬手便准备将窗扇合上,抬眼间见外头除了黑压压围拢的兵士,屋中还站了一个人,周身着黑,几要与这夜雨融合。
  如果不是眼下的灯笼轻微透出的光,她几要忽略了去。
  陆令晚缓缓认出了他来,手一松,窗扇合上了,她心神不宁地重新坐到了床榻上。果不其然,她听见了锁链声又起,那人推门而进,不过几息之间那人便走到近前来,带着满身的雨水和浓烈的酒气。
  待看清了他眼中浓重的欲念,她没有退,只将身上轻薄拢着的薄纱拔剥落下来,扔到了地上。
  她平静的看着他,等待着那把悬在她头顶已久的利刃在这一夜掉下来。
  雪白莹润的肩头隐在一段乌黑顺滑的长发中。
  齐昭南展臂,呼吸声粗重,将她揽进怀里,他长久缄默着,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。
  身上的雨水溅上来,带着夜雨的寒凉。
  在陆令晚想推开他的时候,却觉得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背脊上。
  她听到他开了口,难得温柔的语气,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:
  “阿晚,我们从头再来好不好?”
  陆令晚扯唇一笑,只以为他吃醉了酒,要将人推开却推不动。
  “是,我从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,可你也从三番四次的算计过我。我害得你没能见到你娘的最后一面,可我皇祖母崩逝,我远在辽东,时隔这么多年才能到她陵墓前一拜,这不是拜你所赐?阿晚,算扯平了好不好?咱们把从前的事都忘了,从头再来一遭。”
  雨水浸得她脊背寒透,一滴悔恨的泪暖不了她早已冰冷坚硬的心。
  “侯爷说笑了,人生哪都回头路。”
  哪怕知道也许换来的是他的暴怒,走到今天,陆令晚早已没了要与他虚与委蛇的心思。
  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,当夜他走后,余下的好几天里,有丫鬟仆妇抬着箱箩进来,有锦缎华服,有珠宝玉翠,将原本沉静朴素的屋子装点一新。
  直到傍晚,丫鬟捧着两个漆盘上来,其中一个上乘着大红色的喜服,一个则是赤金打造的凤冠霞帔。
  齐昭南此时走了进来,他看向陆令晚,眉宇间也恢复了平静,不似那夜的疯狂与执着。他说:
  “阿晚,穿给我看看。”
  陆令晚只撇过头,不愿多看他以及那些华美的嫁衣一眼。
  他走过来,抚着她的面庞:
  “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,让你堂堂正正的嫁给我。我们会拜堂成亲,会洞房花烛。阿晚,你会想通的,如果你想不通,你知道的,我总有办法让你想通。”
  她在这样的话语中渐渐起了一阵战栗,咬着牙换上那套喜服给他看,只因她心中还有一个等待。
  早在她被围的那一日前,她便派人拿到令牌找到了皇帝,说了自己的计划,只要她忍下去,她就可以逃离这里。
  但这些日子以来的幽禁,让她在午夜梦回时,不禁怀疑这样的等待是否只是一场虚妄。
  她于皇帝而言,不过是一粒尘埃,皇帝会为她做的哪一步都未可知,更何况自他她住进这个院子以来,外头的黑甲兵就从来没撤,进出的丫鬟仆妇一个个好生捜检查验后才得以通行,想要出这个院子,难上加难。
  好在朱承梓没有让她失望。
  夜半时分,她听到房中有窸窣的响动,点起一盏微弱的烛灯依稀照来看,发现是柜子处的动静。刚一凑近,柜门便忽的打开,她惊得的手中烛灯落地,直到看到那人把手中的令牌示了出来:
  “夫人莫怕,手下奉陛下的令,救夫人出去。地道已经打通,还请夫人快速收拾好同我出去。”
  胸腔里跳动不止,陆令晚有一种久违的欢喜,她尽力平定心绪,只问他:
  “木香和我家人现今如何了?”
  “夫人放心,陛下已安置妥当。”
  有了这句话再无顾忌,换了身轻简的装束,便钻进了柜门里,一路沿着粗糙泥污的地道爬了出去。
  当她再次站在广袤的天地下之时,天边已有了微光隐隐透出,黑暗有了裂隙。
  她不敢耽搁,顾不上身上的风沙与泥尘,坐上那架早已备好的马车。车夫一扬鞭,打在马儿滑亮的皮毛上,马儿嘶鸣一声,马车奔腾往前。
  齐昭南追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,当四周的追兵从前前后后围堵来的时,她从车厢里爬上马,对车夫道:
  “你逃吧。”
  车夫有些愕然:
  “那姑娘你怎么办?”
  说话的间隙间,陆令晚已坐在马背上回过身,掏出袖中的匕首将与马匹接连的缰绳划断,她说:
  “我有我的逃路。”
  车夫跳下马后,马没了车厢的牵拉和人的重量,跑得更快,她抓紧缰绳,一路往崎岖的山路上冲去。
  晨风呼啸在耳畔,浓密的叶子划过脸颊,马在山路上颠簸中。
  以往的二十一年,穿堂风一样在脑中呼啸而过。
  她想起幼时坐在祖父的膝头,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,说说笑笑着。
  她想起祖父过世的那几年,为了保住二房,如履薄冰,谨慎小心,只为讨好大房一家。
  她想起她在院中独自哭泣时,齐昭南将她拥入怀中的一霎那。
  她想起那夜满月如盘,他就带着她坐在了屋檐上,跟她说着他的小的时候,因为爬了屋檐,被罚跪了祠堂。
  物换星移,是他近在咫尺逼过来的阴鸷脸庞,他说这一辈子你只可能嫁我。
  一晃眼又是那年风雪夜,父亲的掌掴和质问,母亲冰凉枯槁的身体。
  马儿在山巅处驰骋,她听见齐昭南在喊她的名字,在威胁她,还说着什么,她听不大清了,也不愿去听,她只是扬起手中的马鞭,又狠狠抽在了马腹上。
  耳畔仿佛又是成亲那日的唢呐声,她独自走进了那龙凤喜烛的喜堂。他闯了进来,一马鞭抽在了礼赞官的脸上。
  一转眼又是面目全非的自己,跪在了白氏面前,把前来救自己的齐昭南说成是要奸污自己的不孝继子。
  后来是乌压压的兵士,和滞闷沉穆的牢笼……
  她这一生,委曲求全了太多次,克制了太久,思前顾后,踌躇不前……
  如今,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,实迷途之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
  马蹄前扬要跨过悬崖间的时候,清凉的山风灌进心肺里。
  她听见身后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喊,喊的是她的名字。
  “阿晚——”
  “阿晚——”
  “阿晚——”
  她没有回头看一眼,她松了马缰,张了双臂,迎了满袖的山风。
  这样毫无顾忌的感觉真好jsg,她贪恋,她热爱,她疯狂。
  身体直直往下坠的时候,她笑了,她愿意做一次疯狂的赌徒,只为逃离他。
  齐昭南冲到悬崖边上的时候,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拽住。他撕心裂肺地喊叫,回应的却只有山谷里空洞乏味的回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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