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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少年人长身鹤立,瞧着山茶丛枝叶晃动,又笑:“自然不敢欺哄姑娘。”
  哎呀——
  那她果然是这样好的姑娘啦。
  既如此、既如此——
  她与漂亮哥哥很相称的。
  她也觉得漂亮哥哥是全天下最温柔、最良善的好孩子呢。
  嘿嘿。
  小猫儿躲在山茶丛里,双手指节交叉撑着小下巴,眉舒眼笑,漂亮的眸子倒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,澄净又闪亮。
  她轻轻咳了一声,她决定好好褒奖一下漂亮哥哥:“你、你说得很好,我很欢喜呢,你想要什么,你说一说,我都去帮你拿到,好不好呀。”
  鹤声垂首,又笑:“秦往往呢,秦往往欢喜吗?”
  “秦往往也欢喜呀。”小猫儿恨不得冲出去对她的漂亮哥哥表忠心,又实在害羞,想了想,只好自己一个人伸开手比划,“她可欢喜啦,欢喜得不得了呢。”
  “那我想见一见秦往往。”月光下,少年人眉目清浅,是干干净净的好模样,“好不好。”
  秦晚妆耳尖一抖一抖,悄悄探出去一个小脑袋。
  哎呀,当然要满足漂亮哥哥啦。
  小猫儿仰起小脸儿,正对上漂亮哥哥清清润润的目光,少年人又笑着,本就端艳无双的姿容显得愈发耀眼,清澈的桃花眼里好像流着银河,又像倒映着月亮。
  绛红色长衣垂落,少年人长身鹤立,身姿挺拔,恍若精雕细琢之后方能得见的无暇美玉,他踩着月光朝小猫儿走过来,身上带着清清浅浅的山茶香。
  像一只很漂亮很漂亮的茶花精。
  倘若山中真有神仙,见着漂亮哥哥大抵也会自惭形秽。
  秦晚妆突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,这是她的漂亮哥哥呢,她一个人的。
  鹤声走过来,俯身摘掉小猫儿脸上沾着的青叶,小猫儿仰着头,娇声娇气的:“我就是秦往往呀。”
  “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呀。”
  “我可厉害啦,你要什么,我都能帮你取来的——”小猫儿缩在鹤声怀里,举起小爪子轻轻挠了挠鹤声的掌心,心里想着,待会儿去就去把阿兄叫醒,让他去找漂亮哥哥想要的东西。
  秦晚妆瞧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少年人,心里已然升起些莫名的责任感。
  她要娶漂亮哥哥的。
  不能在漂亮哥哥面前失了面子呀。
  这一瞬间,小猫儿已经在心里罗列了许许多多的物什,从金器美玉到绫罗绸缎,哪怕是深海里的珍珠、天上的月亮,她能拿到的,都要去试着都为漂亮哥哥找来呢。
  漂亮哥哥这样好看,这样善良,像不谙世事的山茶精一样,待她又这样好,她一定把漂亮哥哥养起来,养在金银美玉堆成的屋子里,细心浇灌,日日瞧着,把漂亮哥哥捧到手心里,供到天上去。
  嘻嘻。
  她实在是一个很有志向的好姑娘呢。
  “你要什么呀,我都能给你哒,漂亮哥哥,我可厉害啦。”小猫儿晕乎乎地重复,又开始扯鹤声的袖子。
  鹤声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,便知她又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,眉眼弯着,清瘦瓷白的指尖触上小姑娘软乎乎的小脸儿,他把沾在小姑娘脸上细碎的山茶花瓣捡干净了,伸手覆上秦晚妆的眼睛。
  漂亮哥哥的手清清凉凉的,同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一样,秦小猫儿眨眨眼睛,乖乖巧巧的,提醒他:“漂亮哥哥,我看不见啦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少年人轻轻应了声,“往往,我要你记着今日,不要忘了,好不好。”
  他惯来知道小姑娘的记忆很短,哪怕往常他倾尽心力捧着护着,说不准这只小没良心的转头又忘了,这都是常有的是,他习惯了。
  他最不缺的就是心力,秦往往只需要记住一点点,不要忘记他,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。
  至于旁的,只好等他再想出些哄小姑娘开心的法子,再继续捧着供着,把这只小东西脑海里属于他的记忆再拉长些,一点一点拉长,最后也是一辈子。
  “自然不会忘记呀。”秦晚妆反驳,她哼哼唧唧的,“我才不会忘呢,我这样聪明,往常的事一桩桩一件件,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。”
  说到半晌,秦晚妆陡然想起阿桥,干巴巴扯了扯鹤声的袖子,别别扭扭道:“我、我知道啦,漂亮哥哥,我不会忘记哒,我一定好好记着。”
  “记一辈子。”她又张开小手,摇头晃脑的,说着说着又开心起来,尾音扬长,“记那么久那么久——”
  鹤声屈膝同小猫儿平视,透过指缝,小猫儿眉眼弯弯的,瞧着很开心,却没把眼睛睁开。
  小姑娘不知道漂亮哥哥为什么要捂她的眼睛,但她很乖巧,漂亮哥哥不让她看,她就不看。
  秦晚妆这会儿阖着眼,卷翘的长睫一颤一颤地,沾了点细碎的山茶,殷红色,像胭脂,又像烧起的云霞。
  清瘦瓷白的指尖抹上长睫,鹤声将最后一抹山茶抹尽了,轻轻笑出声,远处升起一丝薄薄的光亮,鹤声微掀眼帘,才放下手,温言细语:“好孩子,睁眼。”
  小猫儿乖乖睁眼。
  哎呀——
  天亮了吗。
  不应当呀,她分明才出来没多久呀。
  奇奇怪怪。
  秦晚妆踮起脚尖去望远山微微掀起的光亮,嗓音软绵绵的,干巴巴道:“那里好亮呀,是不是烧起来啦。”
  鹤声轻声笑着,温热的气流扑到小猫儿耳尖,秦晚妆耳朵红红的,她伸出小爪子挠了挠,扭过小脑袋,对上漂亮哥哥清清润润的眸子,轻轻抚了抚:“漂亮哥哥,我在问你呀。”
  少年人低头,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长发,嗓音清清淡淡:“不曾烧起来。”
  话音一落,天灯一盏一盏升起,轻飘飘的,顺着风的方向往云州城来,稠密的丹红,从密密麻麻的小点,逐渐流成瑰丽的长河。
  寂静无声的漫漫长夜里,浮光万千。
  “往往,看天上。”他道。
  天上——
  天上有什么呀。
  小姑娘迷迷糊糊的,抬起小脑袋,乍然清醒,她情不自禁睁大眼睛,眸子晶亮晶亮的,她抬起手,踮起脚尖,好像想抓住些什么,五指一手,流了满手的清辉碎影。
  天灯呀。
  那么多天灯。
  她站在青枫古树下,一动不动瞧着远处流动的绮丽长河,这是她在话本里都未曾见过的场面。
  数千盏天灯浩浩荡荡,松脂烛火燃起来,顺风晃荡,照亮寂静无声的长夜。
  时有些焦黄的纸屑顺着风飘落下来,簌簌如雪,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神秘色彩,浑似千百年前流传起的亘古传说,恍然又若火海里烧起的经文。
  虔诚又庄重,奇诡得惊心动魄。
  鹤声瞧着小猫儿怔忪的样子,屈着膝,绛红色长袍垂落在地上铺开,他浑不在意,伸手抚了抚她的漂亮眸子,嗓音泠泠如碎玉:“往往欢喜吗?”
  “欢、欢喜呀。”
  小姑娘磕磕巴巴的,答她漂亮哥哥的话,她此时还稍显怔愣,又抬头,去瞧瞧天上瑰丽长河,那河如绸缎般,柔柔软软的,平铺数十里,像是把小猫儿的心都要掩住了。
  她觉得自己有些醉。
  但是她分明没有喝青梅酒。
  但细细想想,她觉着这种感觉也不像喝醉。
  心里生出的滋味奇奇怪怪,这种心情是她往常哪怕喝满满一壶青梅酒时都未曾有过的,小猫儿有些好奇,伸出小爪子拍拍胸口。
  哎呀,她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呀。
  秦晚妆歪歪小脑袋,有些好奇,把小手放在胸口,耳尖红红的,仰着小脸儿问鹤声:“漂亮哥哥,我好像生病了。”
  几乎在瞬间,漂亮的少年人蹙起眉头,抿着嘴角,紧张兮兮问:“我在山下安排了郎中,我带你去瞧瞧,好不好。”
  “不要。”小猫儿又哼哼唧唧的,“我好像又没有生病。”
  往常发病时,她都很难受的。
  但是现下,她却半分不舒坦的感觉都没有,心里就像有绵白糖炸开了一样,流出的糖浆糊的她心口甜滋滋的,小猫儿很开心,开心得晕晕乎乎。
  但是这和往常的开心又很不一样。
  小猫儿觉得这是一件很不同寻常的事,这会儿低下头,掰着指头细细数了数,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,倏尔抬起小脑袋,眸子亮闪闪地瞧着她的漂亮哥哥。
  “我、我知道啦。”
  小猫儿很兴奋。
  鹤声安静瞧着她,唯恐这只小药罐子又出了什么事,单手揽着她,温言软语附和着:“往往知道了什么。”
  “漂亮哥哥,我现在特别高兴——”小姑娘蹦蹦跳跳的,她一开心就喜欢张开双手画圈儿,“你知道我要如何才能这样高兴吗?”
  “如何。”
  “我方才算了算呢,若在往常,我要喝两壶青梅酒,再吃三叠豆酥软糕,才能这样高兴呐。”小猫儿抬起头,扬着小下巴,颇有些为自己骄傲的意思。
  倏尔,小猫儿悄悄缩进鹤声怀里,在他耳边轻轻说:“可是阿兄可凶啦,我从前并没有机会,连续喝两壶青梅酒,吃三叠豆酥软糕。”
  “所以、所以我从前许多次都是浅浅的高兴,唯独现下,是深深的高兴,很深很深的高兴。”小猫儿的语序很乱,嗓音绵绵软软的,尾音上扬。
  “我从前从来没有这般的高兴呢。”
  “这是第一次。”
  小猫儿轻轻蹭蹭漂亮哥哥的脖颈,耳尖红红的,最后的声音细细软软,听着有些害羞。
  秦晚妆实在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,这会儿乖乖缩在鹤声怀里,扭过小脑袋不瞧她的漂亮哥哥,自己悄悄开心。
  鹤声怔忪一会儿,才笑出声,少年人笑得眉眼弯弯,把怀里的小姑娘轻轻牵出来,同她对视:“我也如往往一般,是深深的高兴。”
  少年人的浅金发带映着月光,顺着风轻轻掀起一角,连带着少年人的长发也开始晃动,他低着头,看向秦晚妆的目光认真又专注,透着清如流水的碎光。
  漂亮哥哥真的是一只很漂亮、很漂亮的山茶精。
  这样不行——
  漂亮哥哥太好看了。
  小猫儿瞧着他,刹那间,她心里想,哪怕漂亮哥哥如话本里一般,是个作恶多端的美人妖怪,她都愿意被美人妖怪吃掉。
  小猫儿撇过头,试图抵挡美色,青玉耳坠晃荡,发出泠泠轻响。
  可恶,抵挡不住。
  以后、以后在做端端正正的侠女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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