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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连日舟车劳顿,沈若臻一时以为产生幻觉,脚步停滞着,大衣表面未拂去的水珠又落了一层。
  项明章先开口:“杵在那儿都要淋湿了,还不快过来。”
  沈若臻轻轻一个激灵,疾步走过去,一低头钻入伞下,他抬起双臂要拥抱,项明章已经一把将他揽在身前。
  单手按着后背,项明章微凉的脸颊贴在沈若臻的耳际。
  “你怎么会来?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我说了会等你。”
  沈若臻问:“是等我,还是连迟两日都等不及了?”
  项明章承认:“写那样的信,你还指望我能忍着不动么。”
  家书私隐,情信愚痴,光天化日在外面提起来,沈若臻不免羞愧,他心虚地望了一眼山上的寺庙。
  好在人迹寥寥,二人拾阶,沈若臻挽着项明章撑伞的手臂,身体几乎挨着。
  项明章听过不少次,头一回轮到他自己说:“佛门清净地,你自重。”
  沈若臻无畏道:“有忘求法师庇佑,我不怕。”
  项明章说:“姚管家知道你拿他做挡箭牌吗?”
  雨滴砸在伞顶,劈啪作响,压得伞沿放低遮住一方视线,沈若臻趁机亲在项明章的鬓角,耳语道:“这辈子注定为情所困,来世我再攒功德吧。”
  项明章绷着嘴角,捏紧了伞柄,昨晚打电话听沈若臻要迟归,他半点没犹豫,挂断便收拾了东西。
  估计沈若臻会坐最早一班火车,项明章后半夜驱车出发,天蒙蒙亮就在山脚等着了。
  为情所困,那他恐怕困得更深。
  石阶又湿又滑,走不快,两个人登到寺庙门口,正好一位年轻的僧人打开大门,要清扫门前的落叶。
  寺中住持认得他们是姚老太太的朋友,请他们一同吃斋饭。
  以沈若臻的修养应该会拒绝,今天却主动要了一碗刚煮好的白粥,端给项明章暖胃。
  西边佛堂还是老样子,沈若臻跪伏蒲团,铺纸抄经,时不时抬头看牌位,如同过往许多年他写字的光景,姚管家总是候在一旁。
  “我来看你了,姚管家。”沈若臻边写边道,“你不必牵挂我,我一切都好。对了,我乘火车来的,用我自己的身份证买的票。”
  手冷,笔锋微颤,沈若臻笑话自己:“能以真名游走于世,像做梦,写的字都轻浮了。”
  项明章立在身后陪他,跟着笑起来:“写坏了么,要不要重新换一张?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不用,勉强可以补救。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别让忘求法师嫌弃。”
  沈若臻想起十岁那年,父亲带他去看复华银行的金库,告诉他钱可以救命,可以强国,也可以毁掉很多东西。
  道理他明白,但对他的年纪来说太沉重,回到家,夜半噩梦惊醒,他梦见弄丢了金库的钥匙。
  姚管家守在床边,心疼里掺了点嫌弃,说他到底是小孩子,叫他快快长大。
  抄完经文,沈若臻合掌对着姚管家的牌位拜了一拜,然后将经文投进大殿外的化宝炉。
  宣纸燃烧殆尽,一缕缕白烟混入雨幕,飘向了天空。
  寺庙离墓园不太远,下到山脚雨停了,项明章开车,沈若臻拉开副驾驶的门,座椅上放着两束白菊。
  路上,沈若臻拿着两束花,说:“我们一人一束?”
  “不是。”项明章道,“你要为你母亲置墓,一时半刻弄不好,两束花分别给你父母,祭拜的时候想说什么可以先一并说了。”
  沈若臻感动道:“谢谢。”
  驶入墓园,遥望半山只有零星几个扫墓人,登到第七排,项明
  章说:“你去吧,我在这儿等你。”
  沈若臻道:“你和我一起吧,母亲教育我不能背后说人。”
  项明章挑眉:“你要提我吗?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提不得?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那我要是没来,你是在背后说我,还是就不提了?”
  两个成熟男人,争着口舌高低走到沈作润的墓前,同时收声,再一同弯下腰拂去墓碑上的草屑。
  沈若臻放下两束白菊,他不似上一次万念沉痛,再见至亲,只觉心安,道:“父亲,母亲,我来看你们了。”
  项明章犹豫是否问候,张口又该怎么称呼?
  伯父,伯母,可这一对长辈是上世纪的银行家和名门闺秀,寻常称谓貌似不够尊敬。
  他还没掂掇明白,沈若臻介绍道:“是明章陪我一起来的。”
  项明章便道:“沈先生,沈夫人。”
  沈若臻神色放松,仿佛在旧时公馆与父母谈天,说:“姚家对沈家报的恩够多了,姚老太太年迈,不宜奔波,今后每年我和明章来扫墓好不好?”
  项明章原本担忧沈若臻会伤怀,逐渐放了心,留在旧时的心结解开,历经时代巨变找到亲人的下落,其实是惊喜。
  忽然,沈若臻扭头对他道:“我父母说好。”
  项明章怔了一下,配合地问:“还说别的了吗?”
  沈若臻侧耳,真能听见似的:“父亲和母亲问,我与你是什么关系。”
  项明章低声:“你要是怕惊动沈先生和沈夫人的在天之灵,我不介意你隐瞒。”
  沈若臻却道:“大老远跑来陪我,连花都替我准备了,我要是藏着掖着,岂不是成了负心汉?”
  雨天冷,项明章眼角热:“那你打算怎么讲?”
  沈若臻望向墓碑,喉结滚动两遭:“父亲母亲,明章送给我一把琵琶,我收下了,以后无论弦断、木朽,我都只认这一把。”
  项明章霎那懂了,他听姚老太太说过,沈若臻母亲的嫁妆里有一把古董琵琶,和沈作润的遗体一同下葬了。
  沈若臻这样含蓄的一句话,实则意味暗藏,昭告他们情如夫妻,不可转移。
  项明章心头怦然,对着墓碑和两束花,好像真面对着沈家高堂的审视,掌心一凉,沈若臻探指握住了他的手。
  项明章道:“伯父伯母放心,我会永远爱护他。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怎么爱护我?”
  “当着长辈,太露骨的话我不敢说。”项明章回答,“万事唯独对你有求必应,有诺必达,够不够?”
  沈若臻终究没能抵挡得住,在墓前红了眼,手指嵌入项明章的指缝,捻碎了沾在手心的一瓣花。
  从山坡下来,他们联系了墓园的管理处,希望再安置一方墓穴,或者不动地方,在墓碑上加刻一个名字,算是夫妻合葬。
  办完手续,当天来不及了,墓园安排第二天动工。
  晚上,项明章和沈若臻进宁波市区,找了一家酒店落脚。
  一场秋雨一场寒,远郊温度更低,沈若臻洗了热水澡才暖和一些。他的行李箱劳烦助理带回去了,衣服换下来送去干洗,浑身什么都不剩。
  裹上浴袍,他系紧腰带,回卧室直奔床边掀被子。
  项明章将被窝暖得热乎乎的,等沈若臻一上床,把人搂在身上压着,终于结结实实抱个满怀。
  小别胜新婚,就算什么都不干,也各自攒了一腔腻歪话可讲,沈若臻伏在项明章的胸膛上,说:“我去哪里都给你写信,你从来不回信给我。”
  项明章的耐性都用来等信了,看完会直接打电话,但他没反驳:“我读书少,文绉绉的话我写不来。”
  “借口。”沈若臻道,“你可
  以写大白话,英文我也看得懂。”
  项明章抚摸着沈若臻的脊背,这个人不在身边,他的工作和生活日复一日,平平无奇,和他们相遇之前一样。
  秋冬天的浴袍很厚实,项明章加重了力道,说:“那我亲口回复你。”
  台灯昏黄,沈若臻一双眼睛亮得柔和几分:“你要回复什么,我洗耳恭听。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第一次去北京出差,你在心里偷偷说你叫沈若臻,我听不到。那你知不知道,你前一天在酒店睡着了,梦呓过‘不是楚识琛’,我却听得很清楚。”
  沈若臻面露讶异:“还有这回事?”
  项明章又说:“重庆火锅辣得很,幸亏吃的鸳鸯锅,你要是逞强吃红汤,辣坏了肚子,估计会惹秦总监笑话。”
  沈若臻道:“粤菜清淡,朋友请我尝了一家老酒楼。”
  项明章盘问:“哪位朋友,姓翟还是姓凌?”
  沈若臻回答:“姓翟的做东,姓凌的作陪。”
  信中写明“望君不要多思”,项明章依然要算账,说:“你跟着别人逛景点,逛得心头豁然,不管我心头堵不堵?还搬出孔夫子,你以为我信儒家那一套?”
  沈若臻暖和得要出汗:“不信佛教,也不信儒教,你也太张狂了。”
  “我张狂?”项明章说,“福州树下捡的一条破根须,寄来的路上折断了我都没舍得扔,用字典夹着,还有谁比我更小心?”
  沈若臻能想象出来项明章有多珍惜他的信,这样苛刻地清算,必定读过无数遍。
  还差一封没提,他问:“还有吗?”
  被窝里不剩一丝凉气,项明章剥开搭在沈若臻肩头的被角,反问道:“扬州的绿杨春好喝吗?”
  沈若臻垂眸:“心里惦记你,喝着苦涩。”
  手掌游移向上,项明章握住沈若臻的后颈,像逗弄灵团儿般,轻轻一掐,迫使沈若臻抬起眼睛。
  他盯着沈若臻漆黑的瞳仁儿,说:“虾子面好不好吃?”
  沈若臻道:“太想你,只吃下一筷。”
  项明章很少听到他这样直接的剖白,已等不及:“在苏州过夜梦见了什么?”
  耳根红,腮边热,沈若臻却道:“我忘了。”
  一痛,项明章捏他的耳垂:“沈行长博闻强记,不要糊弄我,趁在宁波我一定要问清楚。”
  痛意消散,沈若臻的半边脸变成了烫:“……为什么趁在宁波?”
  项明章低笑着威胁他:“你们沈家的列祖列宗都在这里,还有父母高堂,所以你别想抵赖。”
  沈若臻轻骂:“怎么能提长辈祖宗,你无耻。”
  “那你告诉我。”项明章甘愿承担骂名,微抬起头逼问,“黄粱一梦,我们是怎么共赴了巫山?”
  沈若臻面目熏然,犹如被蛊惑,也抛却了廉耻,说:“明章,给我点甜头,我就招供。”
  项明章顿时乱了气息,这一天在寺庙墓园扮正人君子,装彬彬有礼,晚上锁了门、上了床,又强忍着掰扯半天酸话,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能克制了。
  他托起沈若臻的下巴,低头去吻,字句含混地说:“只要甜头么,弄疼了我也不管了。”
  雨又下起来,瓢泼了一阵,敲打在窗上时缓时急。
  沈若臻以为项明章只是吓唬他,谁知真不手软,他不会说过火的话,不喜欢求饶,无奈之中埋在枕上哭了。
  项明章忘记了逼供,沈若臻颤抖着眼睫,主动说:“就是这样。”
  项明章喑哑道:“什么?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梦里你就是这样不叫我好过。”
  额角青筋狂跳,牵连着心脏,项明章再度俯身,抵着沈若臻的额头:“……到底谁不让
  谁好过?”
  长夜悄悄过半,城市静,秋雨停。
  出差多日加上这一天登山下山,沈若臻是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的,嵌在项明章的臂弯里,没做梦,如果真梦到沈家的列祖列宗,他恐怕再不敢回故乡。
  清晨浅眠时,人的身体最为柔软放松,项明章翻了个身,压着沈若臻的胸膛,被子里一片暖热,令人忘记正值低温的黎明。
  他们在宁波一共逗留了三天,饱经风霜的旧墓换成了双人碑,并列刻着“沈作润”和“张道莹”,意为合葬。
  沈若臻年少赴美留学,孤身在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,他始终没提中枪的事,临走鞠躬,只对父母说:“我知道你们在保佑我。”
  回程走高速公路,项明章开车,大衣脱下来给沈若臻盖着,此行扫墓算是了却一桩心事,不过除了父母,沈家还有一个女儿。
  项明章说:“你妹妹小你几岁?”
  沈若臻道:“梨之比我小五岁。”
  项明章计算沈梨之的年纪,如今在世的话将近百岁了,也不是不可能,说:“或许能找到她的下落。”
  沈若臻想过,也查过,但没消息,当时母亲和妹妹去海外避难,可一生漫长,沈梨之未必终身停留在一个地方。
  “我会继续找的。”他道,“但愿明年来,可以带着小妹的音讯。”
  中途只在服务区休息了一次,项明章开了三个小时的车,从高速路口下来,不像宁波阴雨连绵,整座城市临近黄昏仍一片晴朗。
  市区有些堵,项明章食指敲着方向盘,说:“回缦庄吧。”
  沈若臻以为他一路驾驶疲劳,缦庄有人准备热汤热饭,说:“好,我有段日子没见伯母了。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那你要再等等,我妈出远门了。”
  许辽这些年为项明章办事,没怎么回过加拿大,白咏缇陪他一起,就当远途旅行,估计要年底才回来。
  沈若臻为白咏缇高兴,问:“那青姐放假了吗?”
  “都放了。”项明章道,“缦庄现在没人,方便动工。”
  沈若臻没多想,默认是园林部门在干活儿,那么大的一片庄园,经常维护才能留住美景。
  抵达缦庄,汽车驶入南区大门,秋已至,香樟林的叶子还没黄,落叶在甬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,似乎很久没有清扫过了。
  那栋别墅关着门窗,也不像有人的样子。
  引擎熄火,沈若臻后知后觉道:“所有人都放假了?”
  下了车,项明章勾着车钥匙:“嗯,咱们今天自便吧。”
  沈若臻觉出不寻常:“哪里在动工?”
  项明章抬手遥遥一指,说:“南区和北区要修一道墙,或者填一条路,把两个区分开。”
  南北两区本就是两块地皮,互不相干,项明章一并买下,筑就了缦庄,北边给白咏缇避世深居,南边他曾留给自己当作安全港。
  现在,母子二人的心结都解开了,这片庄园显得太空寂,太幽深。
  沈若臻理解项明章的意思,赞同道:“伯母渐渐敞开心扉,是真的走出来了,添一道墙,也算与过去划了界限。”
  项明章说:“你只考虑我妈,不考虑我吗?”
  沈若臻笑了笑:“你决定的事必然深思熟虑过,我听现成就可以了。”
  项明章口吻轻松,告诉他:“我也老大不小了,到了该成家的年纪,不能和我妈住一块吧。”
  夕阳沉落,沈若臻立在晚霞里:“你要成家,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?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因为秋天了,想给清商一个生日惊喜。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就是你要成家这件事?”
  “不止。”项明章道,“缦庄一分为二
  ,北区给我妈,南区这边……我在纠结一个小问题。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什么问题?”
  项明章朝他走近:“丝布为缦,裹身成了束缚,我想给缦庄改个名字。”
  这话是沈若臻亲口说过的,当时逼得项明章溃防,便一直被记到今天,他问:“改成什么名字?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臻园,好不好听?”
  沈若臻愣住,项明章要变更的何止是名字,是要把南区给他作生日礼物。
  所谓成家,是要给他一个家。
  项明章不喜欢空中楼阁,讲求务实,他始终记得去楚家接沈若臻离开的那一天,他受不了沈若臻孤苦伶仃的模样。
  无人能料定未来,项明章希望有一个地方永远属于沈若臻,不管发生任何事,都有一方屋檐为他遮风挡雨。
  项明章道:“你说过,这是我给自己建的樊笼。”
  沈若臻说:“当时情切……”
  “那你收下。”项明章亦情真意切,“对我来说,这里就成了爱巢。”
  沈若臻看着他:“你给我的爱太多了。”
  那封信的最后一句,项明章此刻答复:“我感同身受。”
  开了两扇门,别墅里静悄悄的,项明章连续打开几盏壁灯,客厅和偏厅都亮了起来。
  沈若臻还有些蒙,不知道做什么,亦步亦趋跟在项明章身后,路过书房,瞥见了他的琴盒。
  那把琵琶从楚家带走,放在波曼嘉公寓占地方,就送来这里,安放在读书的软塌上。
  沈若臻刚祭拜过父母,看见琵琶心念一动,他走进去打开琴盒,好久没擦拭,问:“明章,有布吗?”
  项明章没人使唤,说:“我帮你找找。”
  琵琶弦上别着一张便签,写着“君子协议”,沈若臻摘下来,忽然想起什么,转身去了另一间起居室。
  项明章找到一块麂皮布,回书房不见人,寻到起居室门口。
  天黑了,临窗清辉下,沈若臻立在钢琴前,从容掀开琴盖,拿出压在底下的另一张君子协议。
  项明章禁不住笑了一下,干着偷偷摸摸的事,姿态却大方好看,不知道的以为沈若臻要弹奏一曲。
  他故意咳嗽出声,说:“哪里的小贼,你被抓包了。”
  沈若臻回眸,手里拈着两张便签,他一派坦然:“月明无风,果然不适合行窃。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有什么说法?”
  沈若臻回答:“这叫偷风不偷月。”
  项明章说:“是你技艺不精,怪什么月亮。”
  两张协议藏在琴盖下、琴盒里,总不见天日,纸面发凉,沈若臻捏着走到门口,被项明章一把收缴。
  手中塞了一块麂皮布,沈若臻去抱了琵琶,他不服气,要项明章陪他到外面看一看。
  走出别墅大门,月光融融,洒满七八级清阶。
  两个人没换衣服,在台阶上坐下来,项明章就着月色看君子协议,念道:“不准陷害你,不准随意开除你,不准让你削苹果。我可都做到了。”
  沈若臻念另一份:“不准独自去亚曦湾,不准让你找不到,不准要回旧照片。我也没有违背过。”
  项明章说:“没想到还真有约束作用。”
  沈若臻擦拭琵琶:“或许你其实是个君子。”
  项明章道:“君子想听你弹琵琶。”
  沈若臻伸下一条腿,抱好琵琶,他握着琴轸调了松紧,右手倏然触弦,用十足力道奏出“铮”的一声。
  接着音轻了,节奏快了,玉珠走盘,破了寂静长空。
  愈发悦耳,项明章问:“这是一首什么曲子?”
  沈若臻诌道:“是谈爱情的。”
  项明章说:“怎么谈的?”
  琵琶声不止,沈若臻侧过脸望着项明章,眼波淌过象牙轸,发丝拂在凤凰台。
  他这句认真——
  如意琴头,万事如意。
  铃铃四弦,恩爱灵灵。
  项明章去牵沈若臻的手,曲子登时乱了。
  他们相顾笑起来,指尖交错一齐撞上了琵琶,曲毕,尾音铮铮,共献给明月一弦风。
  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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