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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端亲王想了下道:“孤此次去江南一带巡检河道,路遇一些地方州县正发疫疾,便召集了太医良医,进行了集中控制和医治,耽搁了不少时间。待到当地瘟病得到控制后,孤又接到禁军统领送来的急报,道是皇太后一口咬定,安国公与大长公主教唆皇上微服出宫,悖逆无道,似又有废立之心。孤原本还要在地方多待些日子的,听说此事重大,又恐怕有什么内情,也不得不仓促启程回京。结果接近京畿约有三十里地之时,孤的侍卫开始接二连三有人发烧,之后孤王也发烧了,孤担忧是带来了瘟病,便严令不再进京,就城郊就近找了一处远离村庄的民居住下。”
  安国公与欧阳驸马都被吸引住了,欧阳驸马看了端亲王一眼:“王爷如今看来身体健康?”
  端亲王徐徐道:“孤王当时带了位江太医随驾,这位江太医仁心仁术,一路上医治病人,组织疫区治疗,出力甚多,孤颇为信任。他当时心忧病情,深夜出外寻找对症草药,据他后来说,在荒郊野外,碰到皇上穿着斗篷,手里提着一盏极华美的琉璃灯,带着一个侍卫孤身在野外。他当时并未多想,也不敢询问帝踪,又心忧孤的病情,只跪着叩头求皇上宣太医院派人过来替孤医治。据说皇上当时应了他,然后在他磕头谢恩,须臾之间,皇上与那侍卫就消失了。”
  欧阳枢文已脱口而出:“怎么可能?”
  端亲王道:“然后他回到王驾驻地不多时,那位在皇上身后的黑衣侍卫身披斗篷,再次无声无息出现在孤住的院子中间,并且手持皇上诏书,说是奉诏前来医治。”
  欧阳枢文深吸一口气,端亲王看了眼安国公:“卫达,你若是孤,会如何想?此前又刚收到宫里密报,说你与大长公主勾结,调唆皇上。”
  安国公长长叹了一口气:“你会以为是老夫派人,趁你病,要你命,趁机夺权,大好机会。”他十分遗憾道:“确实是大好机会,可惜老夫不知。”
  欧阳枢文噗嗤笑了声:“老国公,您就别戳端王爷心了。”
  端亲王道:“我这辅政亲王,这些年碍了很多人的眼,我若真一病死了,朝廷怕是不少人要放鞭炮饮宴庆贺的。”
  安国公道:“倒也不至于,如今北边不太安宁,好端端自己人先杀起来犯不着,不过圈是可以圈一下,当然要是你自己熬不过那病,那也是天命……”他声音仿若遗憾,其实满脸都是笑容。
  端亲王看了他一眼:“蔺江平投敌一事,我知道你们都看不顺眼我……”
  安国公笑容微敛,面色沉了下去,欧阳枢文却忙着倒酒岔开话题:“不提旧事,不提旧事,后来呢?那个人,难道真的是大夫?”
  端亲王却是从袖中拿了之前那手诏出来,递给两人看,一边道:“不错,侍卫们上前要逮捕他,却根本无法逮捕,后来他自称是巫医,果真施展幻术,让我们……都昏迷过去,第二日醒起来后,发现身上的瘟病果然全好了。”
  欧阳枢文喃喃道:“一夕之间,便能祛病救人?这是神佛也难做到……是巫?还是鬼?狐?御街从前不就有间宅子,一直说有狐精么,还会买官帽送住宅的人。”
  端亲王道:“手段太过诡谲,一言难尽,幻境惑人心智,仿佛真有所见,只能说那绝非正派佛道。孤今日进宫,和皇上说,能否将那名巫医先安排到孤这边,让孤摸摸底细,皇上勃然作色,拂袖而去,看似对那巫者依赖已深,我本以为此名巫者为国公或是驸马这边安排,如今看来,如此神鬼手段之人,也不在你们控制中的话,此事更令人心忧了。此人究竟有何目的?他为皇上做事,皇上又付出了什么代价?”
  安国公却忽然问道:“宫里高元灵、何常安先后一死一失踪,端亲王可知底里?”
  端亲王一愣:“内宫事宜,都是皇太后做主。”
  安国公却道:“原本高元灵和何常安等人在,皇太后借他们之手与前朝内阁沟通,结果这两人先后因细事一个被查,一个自尽,朝野议论纷纷,季同贞倒似稍知内情,但也闭口不言。如今宫里缺了这两人,皇太后又足疾,因着这些,皇上才开始亲批奏折,又得以和你我交通,如今想来,这两人的死,大有内情,且连皇太后似都蒙在鼓里。”安国公却没说,何常安被皇上收在山庄里呢。
  这事摆明了是皇上的手笔,但安国公不好说,只能引导端亲王自己去思想,好歹争取端亲王这一力量,说起来他确实也太好奇这站在皇上身后的巫者了。
  欧阳枢文点了点那张手诏上的朱红印章:“这上头盖的御宝为‘风行草’,我第一次见,风行草偃,皇上志高如是。小皇上心明眼亮,王爷、国公,难道还把他当成孩童吗?若是皇上心智已昧,被那巫师所蛊惑,当夜就该杀了王爷,而不是反而救王爷,还将这隐藏着的底牌现在王爷眼前,如今王爷若是反要皇上远离巫者,恐怕皇上也不会听了。毕竟,高、何二人在时,想来皇上年幼,孤身一人在宫里,日子并不好过,我们有哪个人帮过皇上呢?”
  安国公和端亲王都沉默了。
  良久后,端亲王涩然道:“只是你我都知道,这世上人,大多为名为利为权,皇上身系国本。哪有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呢?此人之手段通鬼神,便是你我都骇然,其才干如此,为何要潜伏在皇上身边?总要知道其缘由,才能放心。”
  欧阳枢文也有些自嘲道:“这倒也是,皇太后猜忌于我,将我免职,我也就顺其自然,约束大长公主,数年不曾进宫。无欲无求之人,只会将小皇帝视为麻烦,远离他。”他又看了眼安国公:“老国公也是吧?此前应也只是明哲保身,要不是你家凡君正巧被皇上撞上,你如何会冒险上这条大船?”
  安国公呵呵笑了声:“这明哲保身,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庙堂之高,轮得到你我说什么做什么吗?你看看端王还是辅政亲王呢,皇上要立后,他忽剌八跑江南去了,摆明了不想管闲事。咱们谁都别笑谁了。”
  欧阳枢文道:“这是小皇上自己走了一条血路出来,杀了高元灵,除了何常安,这才能走到了你我跟前,你我为臣,难道不该效劳君上,为君分忧吗?”
  安国公从袖子里拿出了数枚金币,放在案上递给端亲王:“此币为当初皇上给我家那小子,请其采办用的,我看这纹饰极精美,却不似中原物事,似是西域流入,这含金的纯度也极高,若说到巫者,兴许能从这上头查到来处。”
  端亲王拿了那几枚金币看了下,果然看到有太阳纹的,有花草纹的,都极精美,又递给欧阳枢文道:“驸马也看看,可见过?”
  欧阳枢文接过来看了下,摇了摇头:“你看这币打得极圆整,而且每一枚重量几乎相等,必是有磨具浇铸的,一般大族也会自己做些金银模具,重新铸些金银来做庆典或是祭祖之用,但大多不是铸成金银元宝方便储藏,便是做些金叶子银豆子方便携带,做成这样犹如铜板样,却又精心做这样的花纹,若是名门世族有用这样的金币,早就有人知道了,也有私铸钱币之嫌,这确实应当不是中原之物,可能是海外或是西域流入的。”
  端亲王拿着摸了摸,却又想起一事:“那夜那巫者身材确实颇为高大,我的侍卫大多身材高大,那巫者站在他们身旁,还要再高一些,约莫有八尺余,且浑身披着斗篷,不露相貌,连手上都带着手套,但进退之时,似看到金色头发,眼睛也似不是黑色。难道,此人果然不是中原之人?”
  欧阳枢文问道:“声音可有口音。”
  端亲王道:“倒是十分流利的京城口音。”
  三人合计了一会儿,仍不得其法,只能散去。
  萧冀充满困惑和疲惫的结束了宴饮。第二天一大早,他先参加了朝议,他已久不参加朝议,此次从江南回来,事情也多,他参加朝议倒也不算引人注目。
  议事后,他又和两位相爷谈了谈皇上如今的教育,骑射课程安排,对季丞相道:“帝王之道,以德为先,法家道理也要讲,但以务实为上,但那等神怪妄诞之事,切切不可提之,皇上年幼,不解其中道理,只恐移了性情,前日我和皇上聊事,皇上似对民间巫术有些兴趣。”
  季丞相看他说得若有所指,微微一愣,回道:“文华阁给皇上授课的大学士,都是饱读四书五经,多讲经义,其二则为古史,倒不曾有人给皇上说这些怪诞鬼神之事。但,英宗当初好道,恐怕宫里有些旧书和旧人会谈及这些,我听服侍的宫人们说,皇上很喜欢自在书房内看书……”
  英宗乃是端亲王和先帝的生父,季丞相说得已是很客气了,实际上端亲王心里清楚得很,英宗那会儿求神问道已是痴狂的状态,宫里请了道士修了道观,日日炼金丹,英宗当时完全不问朝事,到了悯宗朝,悯宗又去世得太早,乃至于其实朝上还真不少历经三朝的大臣,可都还记得清楚当初英宗是如何荒唐的。
  端亲王脸色微微青了下,显然也想起了皇考那几乎可以说是昏庸无道的求神问道的事来,季丞相又含蓄道:“皇太后又好佛,普觉国师经常出入宫闱,皇上耳濡目染的……”
  端亲王微微有些暗悔当初心灰意冷,对小皇帝未曾主动教养,皇嫂这些年越走越偏执,也不知道小皇帝一个人在宫里是怎么过的。
  他又问季丞相:“孤此次去江南巡防数月,回来却听说高元灵惧罪自杀了?”
  季丞相沉默了一会儿道:“内宫中事,我也不太了解其中底细,只知道皇太后不知为何锁拿了何常安,只说他贪污内库事宜,内宫事自然皇太后做主,我等也不好过问。但之后高元灵忽然来寻我求助,称皇太后赐了毒酒给他,我当时只劝他向皇上求恕,没想到皇上当面叱他骄矜偏执,事君疏慢,纳贿营私,卖官鬻爵,不曾恕他。高元灵被斥退后,知道无法,当夜就自尽了。但此事时候回想起来,疑点重重,皇太后要杀高元灵,岂还能让高元灵有机会出来求救?那毒酒,怕只是有心人挑拨之计,高元灵心虚,中了计。”
  端亲王心里明白过来,原来小皇帝是从这里破局的,这手段其实简单,但皇太后多疑,高元灵心虚,倒是正中其两人软肋,顺利离间。他长叹一声道:“高元灵也算恶有恶报。”
  季丞相道:“皇太后从前一贯也不是如此冒进莽撞之人,近几个月颇觉有些糊涂之举,但究其原因,还是因为非要一意孤行,立承恩侯府嫡女为后。端亲王当初若是支持内阁决议……在民间良家女中择贤作配,正位中宫,也不至于到此,如今承恩侯府声望愈隆,又撺掇皇太后,在宫里排除异己,宫中这才屡屡生事。”
  端亲王却不想在立后上说什么,只微微摇了摇头:“罢了,皇上年岁已长,我听说内阁已开始请皇上亲批奏折,大有进境,这很好,看来今后一两年,皇上便可躬亲大政了。”
  季丞相道:“从前总听皇太后说,皇上体弱多病,圣学未成,奏折未能读,如何能亲政。如今看来皇上聪慧,我已安排文渊阁学士,在当期奏折内挑选适当奏折,为皇上讲折。但皇太后又时常问书房功课,训诫师傅们说功课极多,一时又说以讲四书为主,一时又说该当多学实务,又听说太后在宫内时常给皇上加功课,命皇上抄写礼记等,如此长久以往,圣学耽误……”
  端亲王看了季丞相一眼,淡淡道:“季相,皇太后盛年孀居,对皇上期冀甚大,难免教子有些过于严苛,你我为人臣,本就有匡弼政事,辅佐君上之责,自然多规劝为上,总以教导圣上,早日亲政为好,国事为重。若是只想着皇上不亲政,才好弄权,将这皇上不能亲政的责任,推给妇人,那可真有些不厚道了。”
  季丞相有些尴尬,笑了声:“王爷不必太过苛责,皇上如今也才年十二,未为晚也,我看皇上那日面叱高元灵,很有圣明洞见,乾纲独断之君威。”
  端亲王看了下时辰,站起来道:“我去见见皇上。”
  萧偃也正刚刚听完授课,听说端亲王又来了,想起自己前一日的行为,有些尴尬。
  好在端亲王进来没再说昨日的话题了,只道:“臣昨日已见过皇太后,看皇上如今身子渐好,应该多出去走走,便拟于近日安排游猎,臣带皇上去西山打猎,如何?”
  萧偃一听倒也有些高兴,毕竟他虽然参加过各色的皇家仪式,却因为“身体不好”,从来没有参加游猎过:“甚好,如此劳烦皇叔了。”
  萧冀看萧偃眼睛又带上了那种焕然神采,心下又是微微有些懊悔昔日的疏忽,但仍然柔声道:“皇上若是想带那位巫医同行,也是可以的,臣可以为他安排一个身份,让他长留帝侧。”
  萧偃一口拒绝:“不必了,皇叔按常规仪仗随侍文武大臣安排即可。”
  萧冀知道皇帝这是仍有戒心,微微一笑:“臣领旨,皇上不必为臣昨日所言困扰,昨日臣回去细思,这位巫医,既能辅佐皇上,除掉奸宦,又为臣医治瘟病,想来也是深明大义之人,是臣心胸狭隘了。”
  萧偃自然是舍不得巫妖被皇叔误会的,想了一会儿道:“皇叔,巫先生自请前去为你治病,回来也只报说替您治好了,只字未言你和他有冲撞,更没有说过皇叔说了什么。”
  萧冀抬眼看他,笑道:“这点臣回去也想通了,这位巫先生,是担心皇上知道臣的欺君之言,伤了皇上的心吧?皇上派人医治微臣,臣却误以为皇上是要杀了臣,未免恩将仇报,误会皇上了。”
  萧偃笑了下:“是,其人温良仁义,皇叔莫疑。”心下却默默想着,其实这有什么,都说伴君如伴虎,皇叔见疑那是必然的。毕竟先帝对这位端王可是各种手段打压,如今还能查到当时申饬端王的各种上谕,听说严重的时候甚至差点遣去皇陵守灵。自己到如今都尚未亲政,如何能让人无缘无故就对自己忠心耿耿,毫不猜疑?只是可能,会有一点点失望,但是试想想又可以理解皇叔当时的处境。但如果皇叔不自己坦承自己曾说过那样的言论,自己可能真的会一点都不知道,之后仍旧和皇叔叔侄相谐君臣相得。
  巫妖就是这点也舍不得让他伤心失望。
  他摸了摸袖子里那枚龙骨章,嘴角又忍不住笑了,端亲王在下头看得清楚,心里便知那巫者果然深得皇上圣心,此刻怕是一点不好的话都听不进去的,只能道:“皇上英明,臣此前也是担心有人借着荣宠萤惑圣聪,皇上既能明辨是非,臣不敢干涉皇上任贤用人。”
  萧偃道:“朕继位之初,皇叔即为辅政亲王,维持大局,朕心知皇叔忠心为国,不必担忧此事。”
  萧冀便又作揖行礼道:“既如此,臣先告退,之后若是有机会再面见这位巫先生,臣会好生结交,共同为皇上尽忠。”
  萧偃看了萧冀一眼,脸上笑容淡了些:“有劳皇叔了。”
  萧冀只觉得萧偃脸上的神色又带上了那熟悉的警戒和忌惮来,有些啼笑皆非:“皇上放心,臣不敢使唤皇上的人,只是同为臣属同僚,和衷共济,为皇上效力。”
  萧偃想不到自己的心事竟然能被端亲王看出来,有些讪讪:“皇叔手下能人多,朕知道的。”
  端亲王忍着笑又作揖后退了出去。
  萧偃摸了摸魂匣,巫妖笑道:“皇上这下放心了?”
  萧偃耳根微热,顾左右而言他:“我还没有打猎过,好些日子没上过骑射课了,骑马都生疏了,别到时候在皇叔和臣子面前丢了脸才好……我们先去山庄那里练练骑射才行,我让祝如风安排。”
  巫妖温声道;“我骑马倒还行,可以教教你。”
  萧偃这下是真的高兴了:“太好了!我们这就去栖云庄吧!”
  第46章 常相伴
  萧偃原本以为回宫立刻就能去栖云庄了, 没想到的是才上完课,孙太后就命人来召他过去,却是普觉国师又进宫了, 上午已在慈福宫、紫微宫都做过了一遍法事, 又专程请了皇上过去, 听讲经,驱邪。
  孙太后满面生辉:“还是国师能干, 驱邪后哀家的膝盖轻松多了,疼痛消散许多,太医院弄了这么多日, 却根本拿不出什么法子, 哀家也没说他们什么, 结果江暮书竟然请辞告老还乡了。”
  萧偃一怔:“江老太医告老了?那小江太医呢?”
  孙太后道:“是啊, 其实哀家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,太医院这么多太医轮着给哀家诊治,风湿毕竟也不好治, 哀家也没想着一时半会就能治好,也并没有问罪太医院。结果江太医说深感愧疚,又说年老体衰, 请辞了,哀家还赏了他好些东西, 准了他告老。他儿子江心屿,这医术上就还是欠缺些,不过昨日端王回来, 说他医治瘟症有功, 给他讨赏呢,又还是说继续让他离京, 再去将地方那边控制好,哀家也许了。”
  萧偃道:“江家也算是御医世家了。”
  孙太后道:“是啊,先帝那会子也是江老太医调治着的。不过此次还是靠国师佛法精深。”
  普觉国师笑得风轻云淡:“无妨的,宫里最近事多,大概是点遗留下来的怨气作祟。小问题,太后娘娘只需诚心供佛,多修些福报,就能好了。”
  孙太后想到高元灵,心想这人活的时候作祟死了也让自己不得安生,磨了磨牙,到底还是说:“哀家一贯是与人为善,修佛修心的。”她病痛减轻,身体舒适,也便心情好了许多,倒也不和死人计较,又命普觉国师给皇上读经。
  一卷楞严经读完,普觉国师又给皇上读了楞严咒,这才算做完了法事,孙太后心满意足赏了国师一回,又看了眼不见祁垣,顺嘴问道:“怎的那普什么,普澄没来?”
  普觉国师笑道:“他如今讲经讲得极好,和几位师弟去冀州那边讲经去了,修行么,总要多行些地方。”
  孙太后点头笑了声:“倒是天大地大,皇上算是给他找了个好去处,皇上这也是积福啊。”
  普觉国师颂了声佛号:“太后娘娘说的极是,太后娘娘、皇上洪福齐天,吉星高照,气运极盛。”
  孙太后听得心里舒服,一边命人送了普觉国师出宫,一边又拉着萧偃说话,她腿脚一恢复,复又记起管束皇帝的责任来,先是细细问了这些日子在书房习的书,批的折子,又问端亲王找他做什么,琐琐碎碎,竟是又消耗到了晚膳,萧偃只能又陪着孙太后吃了一顿清汤寡水的素菜晚膳。
  回到紫微宫的时候,萧偃长长舒了一口气,沮丧道:“好饿,我们出去吃。”这么晚了,没马骑了,连今日的练剑都没了时间,全消耗在长长的法事上了,尤其是他心里总有些担心,担心巫妖会受到影响。
  巫妖道:“去金瓯坊吗?”
  萧偃道:“嗯。”
  萧偃果然借口要写白日太傅布置的功课,把内侍们都赶出外殿,而内侍们全都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守在了外间。
  到金瓯坊的时候,祝如风果然又已被乌云朵召唤,守在那边了,他看到萧偃躬身行礼,萧偃挥了挥手,有些沮丧道:“弄点吃的来吧,要肉。”他从前也是三餐慢用,清淡为主,却并没有感觉到很难捱,这些日子吃得好了,忽然吃一顿素食,竟然只觉得像没吃过一般,只想再吃一顿结结实实的肉进去。
  好在金瓯坊近街市,祝如风安排一番后,果然下边人跑腿出去,不多时已送来几样热菜,一碟新出炉的烤鹅,蒸的两笼蟹黄汤包,又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面,就连乌云朵,都准备了一份金丝鱼肚,可惜乌云朵转了转,没吃,但还是颇为承情的给祝如风舔了舔。
  萧偃凝神认真吃了一回,吃得身上微微出了细汗,才算把那腹内的空虚之意给填满了,餍足地命人收了下去,才交代祝如风:“这几日山庄那边备好马,朕要习骑射,端皇叔要带朕去西山打猎。”
  祝如风道:“倒也正是秋猎之时了,只是最近入伏,若只是校场练习,太热得紧,皇上若是要习射,我去采买些活兽来,扔到咱们庄子后边的小山上,把那里圈好养着,这样皇上在林子里走,也没那么热,习射也更像打猎,如何?”
  萧偃听了只觉得有意思:“不错,就依着卿所言。”
  祝如风又道:“皇上喜欢骑什么马?我去给皇上挑几匹。”
  萧偃有些茫然:“你定就行了。”他忽然转念想到巫妖,又吩咐道:“需要一匹白马,很高大的那种。”他看了眼祝如风欲言又止,补充道:“不是我骑——到那日,有位先生教我骑马,他比较高大。”白马金发……会很显眼吧?他心里暗自想着。
  祝如风便应了,心里却想着是哪位先生如此深得皇上信任,要带去山庄?
  巫妖在萧偃心里道:“这习射打猎,人要多才好玩,你让祝如风,卫凡君还有甘汝林都来,卫凡君应该伤好了。”
  萧偃却有些舍不得:“可是我想和你一起骑马。”
  巫妖道:“无妨,我也陪着你,迟早也要认识他们的——你也总该给他们点甜头,他们才会肯实心为他们办事。”小皇帝太寂寞了,总得多和人交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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