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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无论再如何不乐意,上山的这一天总还是到了。
  宿信早已将灵草园东南西北四大院里无数个小药田里,每一种灵草的收成状况记全了。
  他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衣裳,将长发梳的整整齐齐。
  深吸一口气,才登上断刃山。
  这已不只是他千年来第几次上山,可到如今却仍有初次登山时的紧张感。
  仿佛自己还是那时刚修成妖王,拥有登山权利的年轻妖王,心怀惴惴,激动的头脑不清。
  微风吹过发丝,踏进守山大阵,听到‘啵’的一声后,他低低道一句:“灵草园雪狼宿信,拜见教主。”
  言罢,他也不敢御空而行,只一脚脚往上攀爬。
  待到半山腰时,仰头便见两个小丫鬟正在石板路边刷地。
  他皱起眉,虽隔很远,却仍听到她们窃窃声音:
  “都过了半个月了,左护法的血都还没刷干净……”
  “教主可生气了,咱们快点……”
  宿信怔了怔,的确好久没见到左护法,难道又犯了错,被教主狠狠整治了?
  也不知是因为什么……
  他刚在路上努力安抚下来的紧张情绪又崩了起来,犹记得半个多月前左护法从他和素鳞手中抢走阿冉时还是好好的。
  更早些时,左护法杀银叶妖将救阿冉那个小丫鬟,他跟左护法动过手,自己比照对方还差上些许。
  教主连左护法都说揍就揍,对他哪里会客气?
  教主这阵子该不会心情很不好吧?
  宿信的步速不自觉慢了许多,待走到方才两个小丫鬟刷扫的地方时,两人已刷好离开了。
  地上仍有水渍,他蹲身凝神细看,隐约可分辨出暗沉血色。
  他又搓了搓自己被教主切断的小指,闭目深呼吸两下后,才继续向上。
  待到大殿门口时,他不知不觉踱步两息,才踏步进殿。
  原以为教主会坐在宝座上,却见黑炎宝座空空如也。
  反而是宝座侧方多了个人。
  不是左护法右护法,竟是阿冉。
  少女着一身浅灰色长裙,头顶双丫髻上没有插绢花金钗,打扮的很素净,但唇红齿白,青春少艾,亭亭玉立,仍颇有丽色。
  他微微低着头走到宝座前,仍恭恭敬敬跪在宝座前,朗声道:
  “灵草园雪狼宿信,参加教主。”
  “教主在后殿闭关养伤,不便见人,请妖王大人汇报吧。”回答他的是宝座边的少女,她声音与往日似有些不同,带着几分摩挲人耳膜的轻微沙哑,仿佛之前大喊大叫过很长时间般。
  宿信皱了皱眉,他偷眼瞟过阿冉,便捕捉到她颈侧一处紫红。
  再观她面容,少女腮颊潮红,头发虽努力梳理了,耳后却仍有遗漏几绺头发散着,似是临危受命,急匆匆整理妆容来见他般。
  宿信立即有了揣测,或者教主真的闭关养伤,不想让下属看到他受伤的模样,所以不见他。
  还有一种可能,就是他来之前,教主和她正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,事毕教主正处在最慵懒状态,懒得起身见他。
 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教主那样一个威严凶横大人,迷离斜倚在踏上,隔着影壁和小厅等房间,一边喝茶一边听他汇报药园状况的样子。
  心里一凛,他忙打住。
  想毕,宿信忙收回视线,在这大殿上,他可不敢再一直盯着教主的娇客看了。
  “是。”他应一声后,便开始公事公办道:
  “灵草园南院灵草今年收成……”
  教主不坐在黑炎宝座上,他心理压力还小一些,心里不仅不觉得不高兴,反而放松不少。
  殷冉听着他开始汇报,终于松一口气。
  她已经想尽各种办法,将自己能利用的所有因素都用上了。
  连半个月不见左护法这件事,也拿出来‘炒作’了一番,就是为了让宿信哪怕在大殿上没见到教主,也仍相信教主是清醒坐镇在寝殿里的——
  想揍谁随时可以揍,不想像左护法一样动不动就被揍的满地血,最好还是乖乖听话。
  也幸亏殷冉上一世是个真的很敬业的演员,知道剧本里哪些漏洞会成为致命bug,布局这一切的时候,时时换位思考,以求站在宿信这个唯一观众角度,事事都合理无漏洞。
  至于她要营造自己跟教主关系匪浅的假象,主要是方便自己以后更多的出面给教主办事儿。
  像她既然是教主的女人,那站在宝座边听宿信大王的汇报,回头转达,可比‘首座大丫鬟’这个虚名更容易说服人。
  枕边人那才是实打实的自己人嘛。
  但殷冉也实在没想到宿信脑补能力如此之强,居然猜想教主是事后‘起不来床’,甚至连教主此刻喝事后茶的性i感模样都脑内描摹过了。
  她只静静立在宝座边,垂眸听着,安心当个花瓶。
  直到宿信说到“……太阳花预计收成30株,今年比去年多种出3株。”
  殷冉忽然皱起眉,她之前跟灵草园里的余言妖帅关系处的很好,曾不露痕迹的打探出太阳草的收成,数字可不是30株。
  脑子一转不过几秒,她便立即学着肉i体前身记忆中教主的声音,冷冷沉沉的发出了一个“嗯”声。
  因大殿中一直只有宿信一个人的声音,他又极度紧张,是以即便只听到教主似质疑的‘嗯’了一声,他也立时捕捉到了。
  心里一咯噔,他大叫不好,脑门瞬间起了一层薄汗,忙跪地道:
  “教主,太阳草预计收成的确不是30,而是33株,但现在距离收成还有一个多月,我怕这段时间会出纰漏,所以想少说一点……实在是怕教主责罚,绝没有贪墨或欺骗教主的意思。”
  他有些语无伦次的一口气脱出,额头抵着地面,吓的手指都微微发颤了。
  怎么教主连这都知道?
  难道是阿冉吹耳边风给教主知道了?
  不对!太阳草的事儿只有他和妖帅知道,阿冉一个灵草都认不全的人类怎么会知晓?
  啊教主不愧是教主!
  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,自己居然存在侥幸心理,想要以下瞒上,实在是脑子里进了猪油,蒙了心了啊!
  “求教主勿怪……不不,求教主……教主责罚……”宿信感受着四周冷寂一片,心里更怕了,声音都颤了起来。
  最令人焦虑紧张的,从来不是大喊大叫,而是无声的冷凝。
  她想要求教主原谅,却又担心更让教主不悦,只得苦着心,哀声求责罚。
  只盼教主看他可怜的份儿上饶了他,千万别是在憋大招。
  “阿冉。”教主的声音忽然又响起,虽然只有两个字,却沉沉的压着宿信的心,让跪在大殿上的妖王手掌攥成拳。
  隔了一瞬,悄悄喘口气,调整一下喉咙,殷冉才柔声道:
  “是,教主。”
  应罢,她捏出一块领罚令走到宿信跟前,轻声道:
  “宿信大王,请您接令。”
  宿信抬头望一眼少女,只见对方面上仍挂着温和笑容,方才脸上红潮已褪尽,双目清凉,直望着自己。
  接过她递过来的领罚令,他心中一叹,教主果然从不原谅。
  有过必有罚,而且总是当下犯错当下罚,缓刑或‘再犯不饶’这种通融都没有。
  本以为这种事教主必然不会知晓……果然,每次低估了教主的强大,都会很惨。
  宿信心中气苦,只恨自己脑子不灵光,总是不够机警,怎能在面对教主时存侥幸心理?怎么总是不吃教训。
  盯了一眼领罚令背后的刻痕,他悄悄舒口气,还好!还好!只是鞭挞刑!一点点皮肉伤而已!
  宿信接了领罚令,不仅没有气恼和难过,反而朗盛道:“谢教主开恩。”
  捏住了领罚令,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其他心思,不管好坏,一草一花都介绍的明明白白。
  待宿信汇报完最后一种药草的状况,还未来得及说结束语,便听到教主那不耐烦的声音:
  “去吧。”
  完全符合教主的一贯做派,雷厉风行,耐心极低。
  宿信本还想拍两句阿冉的马屁,比如夸夸阿冉帮了不少忙之类,但乍然听到教主赶人,便也不敢多啰嗦。
  道一声教主万福安康,与站在宝座边的少女点头示意后,他忙起身大跨步离开,在大殿内时也不敢回头。
  直到走出大殿,右拐离开时,他悄悄转眸望了眼大殿。
  宝座边的少女仍站在那里,清雅细瘦,目光柔柔追着他,似目送他离开。
  宿信再松一口气,走向山边小道时,心里忍不住感慨:
  原来教主喜欢这样的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殷冉闭上眼睛,手撑住黑炎宝座,长长突出一口气。
  过了!
  跟参加了一百次高考一样,令人窒息。
  她故意铺垫了一堆细节吓唬宿信,忽悠宿信,总算是把他搞瘸了。
  殷冉知道,自己吓的他越厉害,他离开时情绪越激动,越不容易发现破绽。
  反正就是找各种时机疯狂刺激他情绪,保证他绷紧神经,理性值狂降就对了。
  只要不威胁到他生死,绝玩不崩。
  调戏半晌,她慢慢放松下来,脸上便浮上笑容。
  蹦蹦哒哒拐回寝殿,她欢快的低叫一声,直奔教主宝室,在他藏着的一众珠宝中,又挑了个又大又剔透漂亮的玉石,攥着颠儿回寝室教主床前。
  她伏到床沿,伸手戳了戳他面颊,笑嘻嘻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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