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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濮阳鸾点头,抬步走进内殿,不由为堆积如山的礼物中惊了一瞬。
  水盈盈捡起枚铜质的香囊,她好奇地把玩一二,将其中香丸扔进了嘴里。
  “那不能吃……”注意到她动作,濮阳鸾连忙出言阻止,可惜还是晚了一步。
  水盈盈的脸色已经由青变紫,随着灵光闪过,她消失在原地,化作一只瘫软的莹蓝水母。
  太难吃了,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……
  水十七见到这一幕,当即冲了上去,将水母捞在怀中,悲恸道:“十三姐,十三姐,你不能有事啊!”
  陆云柯有些古怪地看着两只妖,一枚香丸很难将洞虚大妖如何吧?而且,他们什么时候这样姐弟情深了?
  “你欠我的二十万灵石还没还呢!”水十七痛心地道出自己为何这么紧张水盈盈的原因。
  一旁几人恍然大悟。
  水盈盈艰难地抬起触手,握住他的手,气若游丝道:“我都已经这样了,欠你的灵石不如就一笔勾销……”
  水十七回握住她的触手,悲恸且坚定道:“不行。”
  很好,有点姐弟情谊,但是不多。
  中域,上京,宫城之内。
  太上鸿图将手笼在袖中,不疾不徐地走过狭长宫道,神情懒散,总有种没睡醒的感觉。
  “副相大人。”
  迎面而来的宫婢内侍向他屈膝行礼,姿态恭谨,太上鸿图淡淡颔首,看起来颇具威严。
  踏入议政殿的门,只见林戎正坐在上方,垂眸批阅奏章。
  与往日不同的是,一旁桌案上堆放了不少纸包,太上鸿图上前仔细一瞧,才发现这些不过就是寻常市井吃食,譬如果干蜜饯之类,还有些做工朴拙的玩物。
  他挑了挑眉:“林相今日怎么有心情去逛一逛市井?”
  几年前,林戎便已卸去天武卫副将之职,被太上葳蕤拜为丞相。
  “不是我。”林戎只淡淡道,“是君上自东域寄回来了的。”
  太上鸿图闻言,顿时觉得有些酸,为什么自己忙得像条狗,堂堂君上却有余暇带着道侣游山玩水?
  “因为她是君上。”林戎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,一针见血道。
  这个理由非常强大,非常有理,太上鸿图无话可说,老老实实地坐在桌案后干起活来。
  离开议政殿时,林戎示意太上鸿图从寄回来的玩物中择几样喜欢的带走,毕竟是君上的一片好意,太上鸿图随手取过一包莲子酥并两个竹编的小玩意儿走出门去。
  “爹,这就是包寻常的莲子酥而已……”太上鸿图看着自己亲爹的动作,欲言又止。
  这包再寻常不过的莲子酥,正被他父亲小心地供奉在先祖灵位前。
  “你懂什么!”听他如此说,他父亲直起身来,吹胡子瞪眼地呵斥道,“这可是君上赐下的莲子酥!能是寻常的莲子酥么?”
  太上鸿图被问得哑口无言,哪怕他现在做了皇朝副相,你爹也永远都是你爹啊。
  看着先祖灵位前那包莲子酥,他眼中流露出一点可惜,早知道回来的时候就多吃两块了。
  第268章 番外六
  天元二十七年, 东域,苍栖州,清溪郡, 镜明宗内。
  湖泽相连,镜花岛外九处岛屿环绕拱卫,风自水面吹来, 带着些微凉意。
  赵立负手站在竹桥上, 临水而立, 神情异常凝重,像是在忧心什么紧要的宗门大事。
  少年小心翼翼从背后蹭到他身边,试探着问道:“师尊, 你在想什么啊?”
  赵立没有看他, 只是盯着下方湖面,神情凝重不改:“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。”
  难道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了?
  少年端正了态度,郑重问道:“什么?”
  “今日在后山, 有件非常令为师痛心的事。”赵立转过头,幽幽地看向自己的弟子。“我埋在后山第三棵老槐树下的灵酒,竟然一坛都没剩了。”
  他说着,抚了抚心口,显然很是心痛。
  少年闻言挠了挠头,下意识回了一句:“您不是埋在第五棵树下的么?”
  “臭小子,我就知道是你!”听到这句话, 赵立不由狞笑道。
  他伸手就向少年抓来:“为师辛辛苦苦酿的酒,一口还没舍得喝,全让你给造了!”
  少年顿时惊慌逃窜,宛若丧家之犬。
  身周灵气波动,数道阵纹显现在四下, 将他的去路尽数封堵。
  见此,少年运转灵力,手中结印,脚下便现出一道瞬移阵纹。随着灵光闪动,他的身形瞬间出现在数丈之外。
  不过筑基境界,便能将阵法运用得这般纯熟,足可见少年在阵法一道上的天资。
  可惜想躲过赵立,这显然还不够。
  他抬手一抓,少年面前将要成形的阵纹便破碎开来。
  神识将少年身周气机封锁,赵立拂手,他脚下便骤现出另一道阵纹,在阵纹灵光闪过后,少年便被迫出现在赵立身边。
  他拎着后衣领将人提起来,笑得十分温和:“还想跑吗?”
  少年乖觉地摇头。
  “那还不快老实交代,你都把为师的酒都藏哪儿了!”赵立横眉冷目道,“一坛也没给我留,你小子是打算去干倒卖啊?!”
  现在回忆起树下空空如也的情形,赵立还觉得心头滴血,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。
  “我不是我没有!”少年在他手中挣扎起来,“我就搬了两坛走!”
  做过的事可以选择性承认,但没有做过的事,那就坚决不能认。
  “那剩下的酒是自己长脚飞了?”赵立怀疑地看着他,并不相信他这话,“除何况了你小子,还有谁知道我藏酒的地方?!还不老实交代!”
  少年再三叫屈:“我真的只拿了两坛,师父你不能屈打成招啊!”
  便在这时,身后忽有破空声响起,赵立神色一凛,旋身挡在少年身前,抬手接住了破空而来的暗器。
  等等,赵立低头看着手中酒坛,这好像就是他失踪的灵酒?
  偷了他的酒,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?!赵立凶狠地抬起头,看向前方。
  太上葳蕤站在湖边,随手洒下几道灵光,引得水中锦鲤争相抢夺。
  在她身旁,燕愁余向赵立举了举酒坛示意,面上含笑,不知将方才师徒俩的闹剧看了多久。
  “师姐,燕师兄?!”赵立失声唤道,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两人。
  太上葳蕤抬头看着他,唇边带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你如今酿酒的手艺不错。”
  “师父,你看,他们才是偷酒贼!”少年从赵立背后探头,嚷嚷道。
  他险些就做了替罪羊!
  赵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:“不得无礼!”
  少年委屈地抱住头。
  “师姐和燕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镜明宗?”赵立干咳两声,故作正经道。
  “恰好到了苍栖州,便顺路来看看。”太上葳蕤喝了口酒,懒懒道。
  也算是故地重游了。
  赵立身后的少年望着她和燕愁余,目光难掩好奇。
  “我同葳蕤本想来看一看镜明宗日月同升的盛景,不想来得不巧,错过了今日拂晓,便只能再等上一等。”燕愁余接过话头道。“恰好趁此时可以往琼花玉露楼去一趟,赵师弟一道来如何?”
  赵立矜持道:“这怎么好意思……”
  话音刚落,他立刻又道:“现在就走?”
  片刻后,少年望着三道远去的身影,幽幽叹了一声,其实他也想去蹭饭啊。
  算了,反正师父答应了会给他带琼花玉露楼的醉仙鸡。
  *
  白日的云中城很是热闹,昔日太上葳蕤斩杀天水阁公子的琼花玉露楼俨然已经成了一处景点,不知多少修士为此前来瞻仰一二。
  听到赵立如此说,太上葳蕤脸上难得现出一点无语神色,引得燕愁余失笑不已。
  赵立如今是镜明宗掌教,在这清溪郡还是有些薄名,亮明身份,立时便被迎进了琼花玉露楼中。
  若是太上葳蕤和燕愁余表露身份,今日这餐饭便一定吃不了了。
  踏上第九重楼,燕愁余凑到太上葳蕤耳边道:“我记得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杀了桑庭。”
  也是在那一夜,燕愁余窥见了迷雾之中太上葳蕤的一角真实。
  在临窗的桌案前落座,不过片刻,便有数名侍女捧着灵食与灵酒奉上前来。
  几杯酒下肚,赵立也有了谈兴,说起了镜明宗这些年变化,吐槽一二几位顽固不化的长老,以及自己不省心的弟子。
  太上葳蕤与燕愁余含笑听着,间或插上一句话,气氛很是和煦。
  回到镜明宗时,已是入夜时分。
  夜色中的镜花岛一片寂然,楼阁映在漆黑天幕下,不知为何显出几分寥落。
  高楼楼顶,赵立将双手枕在脑后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着深沉酒意睡了过去。
  燕愁余屈腿坐着,太上葳蕤倚在他怀中,啜饮下一口酒,神态中也露出几许醺然醉意。
  天边由暗转明,晨光洒落的一瞬,圆月映在湖面的影子渐渐淡去。上方,朝阳自云后升起,撕破黑暗,照亮这方天地。
  日月同升,天地昼夜转换,随着一声蝉鸣,镜明宗内的一切好像都在这一刻于沉眠中复苏。
  在这般壮阔的景象前,人不免显得渺小。
  太上葳蕤抬头,面容沐浴在晨光之下,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。
  燕愁余望着她的侧脸,眼中神光柔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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