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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像是早就猜到她会再问这个问题,谢执眼里多了几分笑意。半晌,他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:“说了。”
  ***
  先前季念病倒在床上那几日,成二在城中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。
  自从那夜谈话后,荀世俞便没再找过谢执,连带着成二也没在他那里的得到什么好脸色。不过荀世俞那头行不通,他家公子吩咐的另一头倒是能做的。
  所以季念在小宅中见到季梧之时,整个人都是惊讶的。
  马车停在宅门外,她疾步走去,扶住下来的人:“阿梧?你怎么来这里了?”
  “自是来找阿姊的。”季梧精神瞧着比上回她见他时好些,但说话还是发虚的。
  季念皱着眉:“胡闹!这么远你身子受得住吗?”
  一旁成二栓好马车,急忙笑嘻嘻地跑过来:“三小姐别说小公子了,是我把小公子从邻镇接来的。”
  季念一愣:“邻镇?”
  季梧微弱地喘了口气没让季念发现,缓慢地说道:“我这些天都住在邻镇一位名医处。”
  方说完,谢执正好从宅中走出。不用多说季念便知这是谁安排的,她下意识看向他:“名医?”
  谢执从她手中扶过阿梧往里走,边走边道:“胡先生曾将临去之人从鬼门关中拉回,硬续了他三年的命。怪病急症,亦没有胡先生没见过的。”
  季念没想到是如此厉害之人,跟上他:“可我怎不知邻镇这般人物?”
  谢执把季梧领进她的小院中,道:“胡先生本是今上身边最得力的御医,曾经被迫卷入结党案受父亲所救,我所说续命之人便是家父,可当年父亲病重,他终是没能救回,从此辞官退隐,谁都不知他在哪儿。”
  “那……”季念犹豫了一下,又觉得这问题有点多余。
  不过成二在旁听着,嘿嘿一笑:“三小姐是不是想问,公子是怎么知道的?”
  没等季念回答,成二接着道:“三小姐着实是成二见过的女子中胆子最大的,又是城外,又是鬼宅的,您当初是真一点不在意,可您不在意,公子不可能不在意啊。”
  季梧坐下后,闻言朝成二投去津津有味的一眼。
  “成二。”谢执也听见了,淡淡地喊了声。
  不过成二最近瞧着季念和自家公子彻底好了,仗着谢执心情好胆儿愈发的肥,被谢执这么一喊,不仅没停下,反而加快语速:“那会儿三小姐和公子在宅子里重逢,公子知道您看上这宅子,自己住不得进都不知道呢,先把这宅子前前后后全查了个遍,这才碰巧发现那位这么些年都在镇上住着。”
  成二怕又被谢执给拦了,叽里咕噜地说,可季念却是听得一字不落,呆了一下。
  谢执微笑地盯着成二:“你最近话是真的多了。”
  成二听了脸一变,立马又油嘴滑舌地讨饶。
  吵吵闹闹的,季梧来回看着,却是突然笑出了声。
  季念回过神来,给他倒了杯水:“傻乐什么?”
  季梧接过水喝了一小口:“没什么,就感觉还挺热闹的。”
  城外清清静静一座小宅子,被用了“热闹”来形容,季念觉得好笑:“哪里热闹了。”
  季梧歪着头思索了下,似是没想到怎么形容,道:“大概就是,看一眼就知晓,阿姊在此处定是开心的。”
  说着,他双手捧着杯子又喝了口:“嗯……或者说是,有姐夫在,阿姊肯定能过很好。”
  季梧在承恩寺养了那么多年身体,加上和性子有关,他说起话来总是慢悠悠的,声音干干净净的,让人听着,便觉得事物都是美好的。
  枝叶的晃动也慢了点,季梧笑着,季念不自觉地转头,去找季梧口中的另一个人。
  然后就看见谢执正巧看过来,小半会儿,他垂下眸,也笑了笑。
  不知多少次,季念好像都抵不住这样,一转过头就能对上他视线的景况。心跳在他嘴角的笑意中变快了些,她回过头看向季梧:“别瞎叫。”
  季梧:“阿姊害羞什么,反正总会是的。”
  季念被他一戳穿,脸微微泛了红。她捏了把季梧的耳朵:“笑我哦?”
  生着病的人,季念从来不舍得他磕着碰着,捏也像根本没用力一样,季梧由她捏着,对着谢执又是一声:“姐夫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怕季梧身体吃不消,他还没待多久季念就将他赶了回去。季梧的病需要静养,受不得累,之前之所以一直让他住在承恩寺,除了因为承恩寺有一位擅长治胸痹的方丈,也是因为承恩寺清净。
  季念不想季梧再待在那样的家中,又担心他每次来回舟车劳顿,便让他住在了那处。倒是她自己每月挑着空,城里城外地来回跑。
  季梧病重,承恩寺的方丈医术有限,这么些年只能尽力地往好了治。
  不过病虽没治好,但这次谢执送季梧去了胡先生那处,却是有让人宽心的消息的。
  承恩寺的养病非是没有成效,季梧的底子在一日一日里打好,其实只要能继续养着,再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小,之所以现在仍是体虚,是常年不换药不减量,余毒积压所致,而季梧住在胡先生那儿的这些日子,便是在换药调理。
  季梧是下午来的,等到把季梧送完再回来,天色已经晚了。
  两人走进宅子中,季念没有回屋,转了一圈,推开了谢执的屋门。
  谢执正在案后写着什么,见到人进来,放下笔。
  季念看看他:“谢谢。”
  谢执招招手把人唤到身前:“大晚上不睡,来同我道什么谢?”
  季念牵住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:“成二都说了,胡先生早就收手了,我发热没意识那几日,你晚上守在我身边照顾我,白日就去胡先生那里拜托他,中午又回来照顾我,就一直这么来来回回。”
  谢执笑了声,把她手指捏在手心里揉了下:“改日真的要把他的嘴封起来了。”
  他什么都不说,季念反而心里酸甜更甚。她又走近一步,额头靠在他肩上,无声地把他的手绕到了自己腰上。
  感受到她的主动,谢执把她环紧了点。
  沉沉的夜色压下,屋里就两个人,温度越升越高。
  她垂下的长发扫过指尖,带来一阵痒,他顺了顺,轻轻一声叹:“今天你不在的时候,阿梧问我,何时才能名正言顺地叫我姐夫。”
  开玩笑的话语,在暧昧中,莫名多了几分正经。
  季念闷在他怀里,脸热乎乎的:“你怎么说的?”
  他的手在她的腰间克制地摩靡:“我说我也想,但我好像最近运气差了些,说什么都找不到好时机。”
  他停顿了下,道,“每次你来问我,不是你还病着,就是被成二打断。”
  其实季念晕倒前,她好像模模糊糊听见了谢执说的几个字,可是又听得不是很清楚。
  所以,她好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,又不能确定。
  直到现在,季念心跳声再次扑通扑通地响了起来,静默的夜里,只余下她控制不住的紧张,和腰上隐隐发烫的热度。
  “所以,”她喉咙有点发干,“你那日到底说了什么?”
  “我说,”谢执在她头顶落下一吻,“过了这么多年,你可还愿嫁我?”
  第46章 提亲
  这么多年了。
  这么多年里的每一日, 季念都觉得,她曾经的放弃深深地伤害了他。
  所以她用过无数种方式,避开他, 避开自己的内心,避开那段真挚、热烈、不掺一丝虚假的过去。
  她想,她再不配拥有这样的过去, 和这样的他了。
  直到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,什么都不做, 只是一步一步地靠近她,在她百次千次地后退时,百次千次地靠近她。
  ——直到他们之间再不剩分毫的距离。
  眼前的还是她年少时最钟情的那个人, 而他的眼里心里,从来就没有装下过别人,四年前是这样,四年后也还是这样。
  “谢执。”季念埋着头,唤道。
  “嗯。”他喉间轻轻动了一下。
  他似乎也是紧张的,而这分紧张就这么让季念有了实感。
  “过了这么多年了, ”她抬起手, 亦环紧他, “我还是,只想嫁给你。”
  ***
  七月末, 一条消息如平地惊雷,在整个明顺城中炸开。
  新政推行数月,某地方官曾为崔靖旧部, 送信入城, 言如此下去武将该如何自主, 却在半途中, 此信被人截了去,送至了皇帝手上。皇帝大怒,命人带着信速去捉拿此人进城,不想人还未出城,便被闻讯而来的崔靖拦下,当场撕了那封信,进宫面见去了。
  而这一面见,崔靖便再也没出来。崔靖受诸多武将拥立,方一入狱,便有人来求。凡求情者,包括与崔靖来往甚密的几个武将,接连获罪。
  不仅如此,皇帝雷厉风行,此事之后,迅速调回军队,城中文武群臣由其直接统领,先后封皇族中人为诸王去往地方,由此,新政推行彻底撕开其假面,清整武将,收归皇权。
  而此消息传出后几日,徐公公突至城外小宅,带着圣旨。
  “奉天承运皇帝敕曰,文渊阁大学士谢执推行新政有功,悉心经理,专一其事,堪委以重任,因特擢文渊阁大学士谢执为内阁首辅,统领内阁一切要务,钦此。”
  徐公公念完,将圣旨交到谢执手中:“谢大人,恭喜啊。”
  说罢,他又含笑看过谢执身边的季念。
  季念和徐公公是见过的,她和谢执住在一起突然被外人知晓,受着这颇有深意的一眼,微笑中带着点难以察觉的不自在。
  她也不知道荀世俞是如何和皇上说的,但是既然谢执今日收到的是升官诏书,而徐公公见到她只是一闪而过的惊讶,那她和谢执的事,恐怕皇上那头是都知道了。
  果不其然,很快就见徐公公弯着眼,不知道是对谁说的:“怪不得那日谢大人将六公主的婚拒得那么干脆,老奴那会儿见了都替谢大人捏把汗呐。”
  毕竟是宫中人,和谢执比较熟,季念没有随便开口。
  谢执笑了笑,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:“那日没领公公的情,让公公见笑了。”
  徐公公一心只忠于皇上,也是最了解皇上的。
  这几年武将集权,借在外打仗于各地遍值朋党,功劳越大,行事也越发嚣张。皇上虽想要收回兵权,可各地势力已然不好掌控,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随便做成的。
  皇权旁落怎么会没人发现,不过是牵扯势力众多,无人愿蹚这趟浑水,亦无人敢蹚。可文武百官这么多人,偏是谢执面见了皇上,再然后,便是在宫中从天黑待到天亮,没日没夜地扑在新政推行上。
  所以徐公公会在谢执拒婚那日给他递眼色,这样为皇上解忧的人,徐公公总是多几分好的。
  “哪儿的话,”徐公公客气道,“大人不知,那婚事定下,六公主也闹呢,所以那日大人把话给到了,便是不接皇上后面那句,婚事也不一定成。”
  “不过,”徐公公又看向季念一眼,眼角笑出些皱纹,“有三小姐这般为您豁得出的,大人恐怕是容不下半点不一定。”
  季念对上徐公公的目光,觉得那笑有些意味深长。
  倒是谢执不说话,也不与徐公公客气,默认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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