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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皇帝尚未说话,就听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,随即一个内侍上前两步,在刘大伴耳边说了什么,刘怀银面色一凝,又转述给皇帝。
  外面刀刃相交的动静大殿内听的一清二楚,一时之间群臣都有些骚动。誉王看向上方的皇帝:“皇兄,臣弟不愿大动干戈。一个女娃娃继承宗祧古往今来从未有之,还望皇兄,仔细考虑。”他刻意加重了后面四个字。
  皇帝闻言却是轻笑,仿佛丝毫没有被外面的情况所影响:“誉王,你这是在威胁朕?”
  誉王默然不语,一双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时满满的都是野心勃勃。
  皇帝道:“就凭你?”
  “凭你在江南多年经营所攒下来的那些私兵?还是凭你构陷岑家,所接管的平州军队?”
  皇帝此言一出,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誉王身上。
  江南科举舞弊,还有岑家遭遇构陷一事?都是誉王的手笔?
  想到上次科举有多少学子白费了几年的努力;想到岑老将军一辈子忠心耿耿却被人陷害至此、家中只余一孙还沦落小倌馆险些被人欺辱,众臣心中就一片怒火。
  誉王尚未说话,就听大殿之外一道清润的声音缓缓传来:“自然是凭在下。”
  大殿之外,一身着白色衣衫的男子缓步而入。那男子身形瘦削,面容清润温雅,举手投足间都是数不尽的温柔。
  男子踏进殿内,对宋晏储颔首一笑:“太子殿下,许久未见。”
  宋晏储也是微微一笑:“许久不见,驸马倒是一切如旧。”
  朝臣本对这忽如其来的人尚有些疑惑,听完宋晏储的话一些人仍旧不解,一些人却是猛地想到了什么,眉头猛地一凝。
  驸马?临安长公主的驸马?
  可那人——不是死了吗?
  誉王不顾周围人心中的狂风暴雨,只看着皇帝,笑道:“皇兄,识时务者为俊杰,若你考虑清楚,咱们还能心平气和的谈谈。”
  皇帝却看都没誉王一眼,转眸看向驸马,沉吟片刻道:“朕若所猜不错,阁下当是北凉国二王子?”
  皇帝此言一出,大殿内又是倒吸一口冷气。看向驸马的眸光也带上了一丝惊愕与复杂。
  驸马轻摇折扇,笑得温文尔雅:“正是在下,皇帝陛下好眼力。”
  皇帝淡淡一笑。他哪里是好眼力,只不过是推断出来的罢了。
  驻守边关的将领有许多,可誉王不对别人出手却偏偏对根基深厚的岑家出手,要说没有原因,那是不可能。
  皇帝思来想去,也只能想到,誉王可能同北凉国有染。
  北凉虽是一国,但实际上面积小得可怜。它位于大晏以北,而且更加不幸的是,它周围是被长狄部落环绕住了的。
  就这样,南面是大晏,其余三个方向是长狄,北凉处境可谓困难。
  尤其北方天气恶劣,其境内那些土地根本不够自给自足,更别说还有长狄那些抢劫惯犯,生活更是难过。
  只不过难过归难过,于大晏而言,他们可悲,却也是极为可恶。
  北凉处境困难,但好在他们身在北方草原,养马驯马之术可谓一绝。是以每年朝廷都会用粮食与其交换马匹。
  可尽管如此,北凉境内的粮食依然只能供应小部分人,剩下的人无可奈何,为了不饿肚子,则是成了马匪,抢劫边关各地的人。
  大晏虽说恼怒,但毕竟还需要北凉的战马,北凉那边又咬紧牙关说那些人都是民间自由组成的,他们丝毫不知情。大晏也拿它无法。
  若只是这般,倒还不算太麻烦,只是几十年前来驻守平州的将领发现北凉有些蠢蠢欲动,似乎不仅仅是满足于靠战马和大晏交换粮食,他们更想要直接侵占这一片土地,自给自足!
  大晏又怎能同意?二者展开一场战役,北凉不出意外地惨败。皇帝又派人在平州加驻兵力,这些年来北凉也一直安分守己,本以为他们是打消了这个念头,却没想到,他们竟是打入了内部。
  之所以解决掉岑家,只怕也是因为岑家驻守平州,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困难,可若是解决掉岑家换上他们的人,那他们从平州城经过,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?
  又想起驸马了在京城多少年,不由感叹罢了计谋之深远。
  皇帝叹道:“江南,平州,如今又跟北凉扯上了关系,誉王,倒是朕小瞧你了。”
  驸马道:“皇帝陛下,如今京城内外,已全然被我北凉军队包围。陛下不若干脆一些,直接写下退位诏书,届时您在行宫颐养天年,也免得大晏京城血流成河,弄得大家都不好看。”
  “——毕竟,下臣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,实在不希望看到她如此不堪的一面呢。”
  驸马笑容温文尔雅,一副翩翩君子风范。然殿外兵戈相交的呜鸣声却是让所有人心中一颤。
  殿内气氛一瞬间冷凝到了极点。
  聂磐一手握住剑柄,身子隐隐呈护在皇帝身前的姿态,殿内的侍卫也是面容沉肃,丝毫不惧。
  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。
  皇帝却是兀地放松了身子,缓缓往背后靠去。他叹了口气道:“誉王,朕本来是给过你机会的。若你收起野心,当一个闲散王爷,朕不会容不下你。偏偏……”他摇了摇头。
  誉王冷笑:“不必多说!既然陛下坚持,那——”
  正在此时,忽有一戎装男子冲破阻拦,疾步走向驸马身边,低声说了什么。
  驸马脸色骤变。
  他抬眸看向宋晏储,神色惊疑不定。
  平州军连破北凉三城?
  怎么会?!
  平州军、平州军此时应该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,怎么会——
  岑蕴和?
  那个岑蕴和!
  誉王听到消息也瞬间僵在原地,随即猛地意识到什么,愕然看向宋晏储:“是你——?!”
  宋晏储淡然含笑。
  驸马脸色难看,难以维持一贯的温润神色。誉王心中惊慌失措,又对上驸马的视线,死死地抓住他的手:“快!咱们快动手!”
  “不必管北凉如何了!此时你助本王登基,届时北凉所丢的城池本王定一分不差的还回去!”
  驸马暗自咬牙,几乎控制不住要甩开他,骂他是蠢货!
  北凉那边都出事了,京城这里,皇帝又怎么可能不设防备?
  驸马看他犹如在看傻子,但无奈现在骑虎难下,哪怕心中恼怒,驸马也知道只有拼上一拼才有希望——
  驸马沉着张脸,一声令下:“动手!”
  一息,两息,……
  令已下达,外间却许久没有丝毫动静。
  驸马心中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  果然,只见大殿之外一男子身着戎装,大步而入,跪在大殿之内,朗声道:“末将萧悟,见过陛下,太子殿下,大将军!”.
  驸马眼前一昏。
  萧悟,西州军副将。
  他在这儿,那岂不是——
  驸马和誉王脸色煞白。
  这一场战役,还没开始,就已经结束。
  皇帝高坐明堂,面上不显,自有一股帝王威仪。
  他沉声把方才驸马的话全还给他:“二王子,若是北凉愿意及时撤兵,北凉国都,或可保存。”
  驸马双腿一软,双眼紧闭,无力地瘫倒在地。
  完了,全完了。
  第109章
  眼见着一触即发的战役,却成了一场闹剧。外面被重重包围的北凉军队,更好似成了一个笑话。
  誉王被禁军押了下去,走之前还在大声嚷嚷,毫无亲王该有的颜面。驸马一脸沉静,双手被扣在身后,被人“请”到了大理寺狱中。虽说瞧着要比誉王的待遇要好上些许,但周围又有谁不知道,二王子在此,北凉不掉一层皮,是不可能的了。
  大殿外两军对峙的紧张氛围没有传进殿内,随着二人被押下去,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。
  所有人都在为皇帝的手段而震撼。
  甚至有想得深远的,还在思索今日之事,太子的参与度……又有多少?
  丞相率先打破殿内的沉寂,他上前一步,恭请仪式继续。
  说是继续,其实只不过是宣布一句冠礼成罢了。皇帝自然应允。
  随着最后一句祝词结束,文武百官纷纷下跪行礼,殿内就好似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事一般。
  礼仪既成,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。百官小幅度的对视一眼,皆在思索接下来该如何。还是丞相做了个表率,随着皇帝的应允,众臣纷纷离开。
  费家早在誉王被带下去的时候就面色苍白,此时听闻可以离开,非但没有放松,脚下反而好似灌了铅一般,动弹不得。
  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刘大伴笑眯眯地走到他们面前,说了句:“两位大人,上前两步吧?”
  费鄂同长子对视一眼,眼前都有些发黑。
  处理了誉王……接下来,是不是就该处理他们了?
  百官飞速离开,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。费家父子颤颤巍巍地站在大殿中央,全然没有以往的嚣张跋扈,头都不敢抬。
  皇帝眼睑半脸,透着些许苍老之色的脸上一片宁静,情绪不露分毫。
  倒是皇后面色几经变换,最终缓缓将视线放到父兄身上,忽地癫狂大吼:“你们!你们瞒着本宫,同誉王联手,妄图诬陷太子?!”
  方才的一出好戏下来,皇后情绪可谓是百般变化。她的确是不太聪明,可誉王咄咄逼人的态度,费鄂和费夫人又恰到好处的说出那番话,包括身边心腹宫女的忽然反水,也让皇后隐隐猜出了真相。
  费钊眼皮子一跳,没有说话。然这幅神态在皇后看来就是默认,她气急败坏,眸中几欲喷火:“为什么?为什么?本宫和陛下,自认待你们不薄!”
  她看着费鄂:“父亲,储儿是您的亲外孙,您为何要如此待她?!”
  皇后厉声质问,半晌后,她似是想到了什么,猛地转身下跪,楚楚可怜地看向皇帝:“陛下,陛下臣妾对于这一切全然不知啊!陛下,您要相信臣妾是无辜的,储儿是臣妾亲子,臣妾又岂会害她陛下您要相信臣妾——”
  “皇后,”皇帝揉了揉脑袋,神色颇有些疲惫,他慢慢地将视线放到皇后身上:“够了。”
  皇后声音戛然而止。
  哪怕夫妻这么多年,哪怕皇帝对她敬重有加甚至可以说是纵容,皇后也从来不敢公然挑战他的耐心。
  哪怕是对宫妃做手脚,也是暗地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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