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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我才要说对不起,一直在胡乱发脾气。”停了须臾,她又道,“我很害怕——”
  声音闷闷地,仿若有些难以启齿。
  “很害怕以后,你会对宝宝好胜过对我好。”
  “你肯定会觉得我很幼稚吧,和自己的孩子争宠,但是我以前在家里就……没受过什么偏爱,我很害怕……”
  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,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
  自小,在舒家就不曾拥有过一个独立空间的她,难免会缺乏安全感,即使一次又一次确认,却还是觉得远远不够。
  增添一个家庭成员,她定然是欣喜的,可又总是敏感。
  小时候的经历告诉她。
  多一个人,就要少一分爱。习惯性地害怕、焦虑,舒知意已经快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孕激素所带来的结果了。
  “我——”
  “别担心。”
  男人低沉清冽的声线在她耳际徐徐散开,明明很轻,却在倏然间遮蔽出一圈安全区,让人不由地感到安心。
  他字字笃定,“我最爱你,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小朋友。”
  江栩淮揉了揉她的发顶,眼睫低垂落下的光影混着无尽的眷恋,说:
  “你想要的偏爱,我只给你一人。”
  时间转动的频率被倏地拨慢。
  舒知意整个人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,好久后,她才从发怔的情绪里脱离出来。
  转而替代的,是一股暖绒的酸涩。
  她无声地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,小幅度缩了缩肩颈,掩着脸低笑。
  手心贴紧皮肤,隐匿了她的感动,也同样掩盖了她悄悄抹去的几滴泪珠。
  经过这次深夜聊天后,舒知意的焦虑和烦躁被缓解了不少,没有以前那般总是无端想发脾气的冲动了。
  还剩十几天就到她的预产期。
  舒知意却在此时迷恋上了看蜡笔小新,原先她就很喜欢看这个动漫,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到废寝忘食的程度。
  在沙发上对着电视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  有时候投屏中断她都没有什么反应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,思绪恍惚凝滞。
  江栩淮也注意到这个现象,大概率猜到她是因为紧张生产,这种烦闷不是几句言语就能轻飘飘释然的。
  于是,他便默默陪在她身边。
  陪着她看电视,陪着她发呆。
  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——她从来,都不是一个人。
  集团的事务他早就提前安排妥当,实在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他也会放在家里进行,事实上也并不存在什么紧急不紧急的,因为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她重要。
  他也只想守着她。
  终于,在九月的一个深夜。
  舒知意诞下一女,六斤七两,是她经历了十一个小时的难产煎熬才生下来的宝贝。
  那十一个小时,是江栩淮经历过最难捱的时光。
  他站在产房门外一动不动,额角的青筋凸起,呼吸很重,肩胛骨扩出的轮廓像是一根紧绷的弦,随时都要被扯断。
  朋友们都来医院了,围在他的身边,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和他说话。
  江栩淮的状态已经不能用简单的“紧张”二字来涵盖,更多的是一种害怕和失控。
  害怕会失去她,失控于这种可能性的存在。
  从不相信神明的人,在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,也开始在心底暗暗乞求上天。
  求命运眷顾他。
  如果可以的话,他愿意拿拥有的所有去交换,哪怕是他自己。
  眼眶发红,视线长久地盯着产房里的那点虚亮。
  江栩淮的意志快要濒临悬崖的边界时——
  护士把舒知意和孩子推了出来。
  江栩淮第一时间迎了上去,他没看孩子,只顾着关注舒知意的状况。
  平常灵动俏皮的女孩已然变得虚弱不堪,发丝黏腻在脸颊两侧,睫毛和眼皮绞在一起,似是很难睁开。
  下唇被牙齿咬出很深的血色痕迹,声音微弱无力:
  “老公。”她很轻地从唇腔里吐出两个音。
  “我在。”江栩淮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,他的指腹轻柔地触碰她的下巴,声线因为急促不稳的气息而轻微地颤动,
  “我在,我一直在。”
  得到回应得的刹那,舒知意嘴角忽而往下撇,像是很委屈。
  眼角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滑落,留下一道淡色的虚线,她边小声啜泣边动了动唇瓣,想说些什么。
  江栩淮低头靠近,好听清她的话。
  原以为她是想抱怨生产的痛苦又或者是对医院的恐惧,却不曾想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些。
  舒知意说:“我们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好不好?”
  她眨眨睫毛,雾气顺着潮湿布满了眼眶,绯红的脸颊又添了几分倦色。
  “我要她拥有自己的房间,我要她想看蜡笔小新的时候随时可以看到,我要她……
  我要她——”
  哽咽溢出了唇腔,情绪的宣泄又在不经意间牵扯到了伤口。
  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。
  江栩淮和舒知意的目光相接着,他眼尾抑制不住地泛红,心疼顺着四肢百骸爬满全身:“别说了知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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