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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院中人各自分别,吴婶今日被喻悦兰叫走,现下这院中就只剩小两口隔着门廊外的天光傻笑。
  崔植筠暇白俊朗的面颊,叫筝喜不自胜。
  她喜欢他的眉,喜欢他的眼,喜欢他的嘴巴。她喜欢他的每一处。
  崔植筠正身坐着,瞧自家媳妇这般痴迷看着自己,立刻沉声唤道:“小筝过来。”
  筝负手走去,娇嗔了句:“干嘛~”
  哪知不等话音落去,崔植筠竟谨慎地揽起太史筝的腰身,一把将人困在了自己的腿上。筝见状顺势而下,抬手环住眼前人的脖子,卸下一身疲乏靠在了崔植筠的身上。
  她似是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,叫崔植筠听闻心疼不已。
  只瞧崔植筠将手轻轻搁上她的小腹,柔声关怀,“小筝,瞧你这般疲倦,不若明日母亲叫大家去金明池赏玩,咱们便告个假,我陪你在家休息。想必母亲顾念着你的身子,也不会说些什么。”
  “你也不必逞强。”
  夫君挂心,筝心感甚慰。
  可她却将腿往崔植筠腿上挪了挪说:“二郎,大家好不容易出门一趟,我们何故扫兴?再说了,明日还得从开远门去为老五出征送行,左右都得动身,我们也不差那几道街的距离。靠一会儿,我只要在夫君身上靠一会儿,立刻便不觉得累了。小宝也是,可争气了,一点也不闹人。我今儿只是见的人太多,觉得眼晕罢了。”
  崔植筠垂眸看着太史筝,冷笑摇头。
  他眼中有爱,也有无奈。月大的孩子都是其次,他最看重的还是筝的感受。往前那个但凭夫人做主的崔二郎,忽然开始变得霸道起来。
  筝见其不应,便用脑袋蹭了蹭崔植筠,乘胜追击道:“哎呀,我知夫君是心疼我,可自从婆婆前几日提及此事后,我都已经期待很久了,我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家人一起出来赏玩过,夫君就成全成全我。你难道就忍心看我失落?忍心看我伤心?卿卿夫君,是世上最好的夫君,你啊——便允我去吧~”
  今非昔比,而今一声卿卿夫君,叫得崔植筠骨子酥软软。
  再如何的文人风骨,终究难逃美人一计攻心。筝又揽着他的脖子摇了摇,只见方才那还态度强硬的崔植筠,立刻俯首就缚,一脸幸福道:“去去去,明朝为夫与你一道。”
  第130章别过
  初三日,
  天朗气清,畅和风惠。
  太史筝牵着措措一身姚黄褙子,发顶簪花,整个人意气风发。筝与崔植筠并肩走在花香馥郁的小道上,周遭蝶蜂纷纷,翩跹飞过,又是一夏。
  转眸看向身侧的如意郎君,筝开口闲谈:“幸好昨日圆子从家带了酱鸡过来,不若我都给忘了一家带一份吃食的事了。这要是空手过去,白吃别人的可不好。况且,我最近是能吃得紧。你说咱们去送老五的路上要不要再多买些什么?我怕不够吃。”
  崔植筠有问必答,他握着太史筝的掌心,在盛夏的暖风中摇了摇,“西水门鱼街正好有家卖茸割肉胡饼的,你若想吃,咱们路过时大可买些。”
  “肉饼!我爱吃,要买。”筝两眼放光,应了崔植筠的话。
  崔植筠却宠溺一笑,直道:“肉饼爱吃?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夫人不爱吃的呢?”
  筝闻言撇嘴,“崔二郎,你敢取笑我!措措,咬他——”
  小两口说说笑笑,朝伯府外轻快走去。
  今日他们先到开远门去送夏老五,再与大房的其他人到金明池汇合。而大房的那些人呢?则早早聚在了喻悦兰的东篱阁,预备着一起往金明池去。
  -
  东篱阁内,喻悦兰如今扬眉吐气,大权在握,心情大好,她现在不止看太史筝顺了眼。就是连带着这两个庶出的媳妇,也是和声和气起来。
  瞧她斜倚在坐榻上,吩咐道:“其乐,去到里屋把舅爷昨日送来的樱桃端出来。”
  傅其乐转身就往里去,仓夷却抱着小玉坐在一旁客气了句:“婆婆,不必麻烦。这么贵重的东西,您留着吃便好。”
  喻悦兰望着仓夷,还是改不掉那有口无心的臭模样,“嘁,自作多情,谁说是给你吃的?伯祖母是给我们小玉准备的,你们最多就是沾了我们小玉的光。小玉宝过来,叫伯祖母抱抱。”
  小玉害怕喻悦兰,她从前可没少见识过她的厉害。她便下意识看了眼崔植简,崔植简瞧出端倪,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说:“去吧,玉宝。伯祖母叫你呢。”
  小玉如今最听崔植简的话,他都这样说了,小玉只好斗胆往喻悦兰面前靠了靠,轻轻唤了声:“伯祖母。”
  正巧傅其乐端着樱桃出来,喻悦兰便用几颗樱桃轻易将小玉收买。
  祖孙二人,一团和乐。
  而后,等喻悦兰再抬头望向宋明月,她盯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,随便问了句:“过了今夏就快该生了吧,植筹媳妇。陶凤琴那边帮你把坐婆都找好了吗?助产的郎中呢?可有准备?若不然,就直接用我给植筠媳妇请的那些人,我再多出一份佣金便是。”
  喻悦兰这会儿说得还算是人话。
  崔植筹闻言本想婉拒,可宋明月一听这事不花自家的钱,便按着崔植筹连忙应下:“这些事,我们还没考虑,想着快生了再说。到底还是婆婆思虑周全,既是如此,便多谢婆婆了。”
  喻悦兰财大气粗,摇头说:“都是一家人,莫说别的。等今日二房搬离伯府,归去雍丘,这伯府可就剩下咱们一家人了。往后定要相互扶持,尤是将来我儿植筠袭爵,你们自当团结,切不可学二房那般忘恩负义。植筠两口子,宅心仁厚,你们也不会受了亏待。”
  搞了半晌她在这儿等着呢……
  好在这在座之人并无野心与二心,不若喻悦兰的这些话,不知又会刺激着谁的神经。
  “儿子谨遵母亲教诲。”
  “媳妇谨遵婆母教诲。”
  孩子们还是给她些面子的,喻悦兰甚是满意。
  她想这陶凤琴教出来的孩子,也还算是识趣。左右扫视过阁内,喻悦兰忽问:“这人都到的差不多了,陶凤琴呢?可就差她了。其乐,我不是叫人去知会她了?怎么,今朝金明池赏玩,还得我这主母亲自去请她个妾室不成?”
  傅其乐见状拱手回禀:“回淑人的话,我已派人到小院去问过了,小院那边说……”
  “说什么?”喻悦兰挑眉不悦。
  傅其乐答曰:“小院那边说她身份低微,不配与淑人同游,就不来给淑人添堵,叫我给淑人您赔个罪。您看?我是不是再派人去一趟?”
  现下,这屋里坐的,可都是陶凤琴所出,傅其乐说罢悄默声观察起众人的反应。
  她是生怕以喻悦兰那臭脾气,赏玩不成,在家先打起来。
  可谁知喻悦兰竟一反常态,没去计较,反倒嗤笑一声冲着崔植简放话道:“好啊,她个陶凤琴。连我的邀请都敢拒绝?老大,你去小院,把你那不争气的妾母给我叫来,她若不来,你就是背也得把人给我背来。我瞧她还能有胆不来?”
  崔植简茫茫然站起身啊了一声。
  傅其乐捏了把汗。
  喻悦兰瞧他那笨样,急呼:“啊什么啊,去啊——”
  好在老大傻,老大媳妇不傻。
  仓夷顺势从座上起身,拉着崔植简便应声往外去,亲亲“爹娘”走了,小丫头那边竟连樱桃也不吃了,小手扔了樱桃核,一路小跑追着就往外出,“等等,小玉。等等,小玉。”
  崔植简闻声掉头抱起小玉,才又往外去。
  惹得喻悦兰摇头直笑,她笑这小玉,怎么如今养的和这老大两口子一个“傻样”。
  -
  东篱阁跟小院没两步的距离,崔植简这人说话做事简单粗暴,对自己的妾母也是一样。不多时,众人便在阁中瞧见一家三口扯着陶凤琴,似是硬生生将人“绑”了来。
  “大郎,大郎。你们这是作甚?我都说了,我不去了。不去了——”陶凤琴刚开始还嚷嚷几句,等后来站在了喻悦兰面前,她便瞬间安静如鸡。连头都不敢多抬一下。
  她是真怕喻悦兰。
  喻悦兰白了陶凤琴一眼,随手就扔了帕子问了声:“来了?”
  吓得陶凤琴绞着手绢怯怯应了声:“淑……淑人。”
  喻悦兰坐正身子,蹙眉相望。
  “你真就这么怕我?我有这么吓人吗?”
  “往前我觉得你这样子,是在那老匹夫面前卖乖,可如今我细想想,你这么多年其实从也没卖过我的坏。真是不怕没好事,就怕没好人。都是叫三姑奶奶和褚芳华那混球挑拨的。老陶,你说咱俩已经争了一辈子,还没争够吗?”
  说话间,喻悦兰站在了陶凤琴面前,陶凤琴却说:“不敢,妾身不敢。”
  陶凤琴一根筋地认为喻悦兰这是又要趁机找她麻烦,所以还是如常般只管退让。可喻悦兰却是真心实意的与之和解,她明晓陶凤琴是个善良的老实人,从前敌对,也只是她不愿承认罢了。
  事到如今,她啊,想开了。
  也实在是争不动了。
  且看,阁里那捉了陶凤琴这鼠胆之人半辈子的猫,破天荒拽起她的手臂,感慨道:“孩子大了,孙子也快有了。往后,咱们就只管享儿孙的福,至于崔寓那老匹夫,就让他滚蛋——走走走,五月正是好时光,咱们这些做长辈的,莫要扫了孩子们兴。”
  喻悦兰爱恨坦荡。
  陶凤琴却诚惶诚恐,在她身侧躲躲闪闪,好不适应,“淑人,淑人。您别这样,您这样真是折煞妾身,金明池您与孩子们去便好,莫要让妾身这样的低贱之人……”
  陶凤琴的那套话术还没说完,喻悦兰便起了急,“啧,我说你这人,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。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,你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下跪赔礼不成?陶凤琴,我劝你在我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,识相些,不若——”
  喻悦兰一番“威逼”对陶凤琴还真好使。
  只瞧陶凤琴僵着身子,被喻悦兰拉着,连连应声说:“妾身去,妾身去还不行。只是还请淑人先行,妾身相随便是。”
  喻悦兰抿嘴摇头,松去了陶凤琴的手臂,笑她:“你啊你,真犟。”
  转眸捻起门口条案上的罗扇,喻悦兰搁在身前摇了摇,“傅其乐,把东西掂上,叫人出去备车。走,孩子们,金明池夏景正好,咱们过去瞧瞧。我啊,也是很久不曾去过了——”
  喻悦兰挥扇一声令下,众人起身追随,崔植简随手扛起小玉吆喝了声:“玉宝,走喽。”
  可他却似乎低估了一大一小摞在一起的高度。
  只闻出门时,小玉哇哇一声哭闹,惹得众人回眸看去,小丫头的脑门上一道浅浅的印子,与门框正好呼应。目光垂落,且听小丫头随即大呼:“大伯,痛痛。小玉,脑门痛痛!”
  -
  小小插曲,打不断众人出游的欢心。
  崔植简跟在队伍后头,抱着小丫头哄个不停,可小丫头记仇,转头扒拉着仓夷,不再跟和她最要好的大伯一块。仓夷被这爷俩弄得哭笑不得,瞧她伸手接过小丫头,就替她揍了崔植简几拳。
  这可叫一旁被崔植筹紧紧搀着的宋明月,大笑不止。
  肚子里的小老三也跟着乱动起来。
  大房就这样吵吵闹闹,喜气洋洋走出小花园,却在去到伯府门廊下时,撞上死气沉沉,准备搬离伯府的二房一家。
  两相径庭。
  喻悦兰望见褚芳华下意识咂舌。
  褚芳华那边伤病初愈被人搀扶着,甚是狼狈,瞧她再无往昔的傲气,转头躲避着喻悦兰的目光,不再敢去看她。这时间,崔渐春背着行囊从后头走来,瞧见大房一家垂眸便问:“大伯母,陶姨,堂哥堂嫂,小玉……”
  “你们这是出门去?”
  喻悦兰对崔渐春无甚敌意,她张口应:“五月汴京,景色宜人,我们准备到金明池赏玩去。你们这是……”
  “预备着走了?”
  喻悦兰知晓今日是二房离开汴京最后的期限,她才这般相问。她也偏是故意要选在这天出游,目的就是出一出那么多年,被褚芳华算计的恶气。
  崔渐春垂眸,“是,叨扰这么久,也该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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