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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宏也没答理他们,直接进了门,店中有三人在饮酒,也都停下来目光盯住司徒宏。店小二过来,并不殷勤,只笑着问:“您想要点什么?”“一壶酒,一盘牛肉就好。”“您稍候。”小二说完却不走开,又问宏:“这位爷可是去风杨寨?”
  司徒宏早察觉到蹊跷,暗想这些个人该不会是风杨寨的探子。于是他对小二道:“不瞒店家,我确实是到风杨寨,而且是寻位好友,此人姓张,名澍青。”小二大惊,那三个装做吃酒的也站了起来,小二又问:“请赐爷的尊姓大名?”
  “司徒宏,我想青哥一定记得我,我曾与青哥患难之交。只是上次与哥哥见面有些误会,这次特意向青哥负荆请罪的。”“原来是恩人!幸会!”不只是店小二,连后面几个汉子也一同喊道。“你们也知道我?”司徒宏笑问。
  “当然,赵杵哥哥吩咐过,若是有个叫司徒宏的小爷来此,我们要好生相待。您稍等片刻,我已经差人去请赵杵哥哥。”“怎么,我不可以去见青哥?”“您有所不知,寨主现不在山寨内。”
  司徒宏暗想或许张澍青早有吩咐,只躲着自己不见。他又问:“青哥现在哪里?几时回来?或许我可以等他。”正讲着,赵杵已经进门,对司徒宏大笑道:“司徒少爷驾到,有失远迎。”
  司徒宏连忙还礼,二人寒喧后,众人退下,赵杵道:“偏是不巧,青爷前几日去探望他母亲,若你真急于见他,正好有人刚刚回来秉报,他老母已过世,现忙着办丧事,我明日启程,到那边接阿青回来,不如你与我同去。”
  司徒宏这才注意到赵杵及两个随从都是腰系素带,有孝在身。但又见赵杵对自己格外热情,依然疑心他这些话是真是假,却无从查实,只得道:“既然这样,我明日与您同行。”
  “好,现在先随我回山寨睡上一觉,也可看看我们风扬寨。”司徒宏满心疑虑,忍不住问:“赵杵兄弟为何对我这样信任?想那日我还曾与青哥争斗。”
  赵杵爽快答道:“嗨,那天在客栈,我们山寨中最机密的事情青爷都不隐瞒你,我还能不信你?再者,青爷跟我说,你是他的救命恩人,以后我们怎样对他就要怎样对你。”
  司徒宏脸上虽淡淡一笑,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。以后司徒宏听赵杵说早有探子来报,知道有个年少侠士望风杨寨过来,却没想到是司徒宏。
  宏又随赵杵往寨中走,一路上,山道险恶,还有几重暗壑地洞,心中不禁惊异张澍青的周密谨慎,再想他做的那些个事情,根本不是一般山贼草寇偷鸡摸狗、小打小闹的行为,更加感叹此人的复杂与韬略,自己的天真和愚蠢。
  风扬寨位于劲风山上,远远望去,迭障尖峰,回峦古道。只是山石全被树木覆盖,并不显得稀奇之处。往山上走,司徒宏一路上也不见一条宽阔些的道,待进了山寨,宏才发觉此处是豁然开朗,柳暗花明。
  山寨内以村来划分,赵杵将宏领到澍青所居的村内,安排住下。赵杵先为宏引见众人,然后用过晚饭,赵杵安顿好宏,正要告辞,却听宏笑道:“赵杵哥哥,现在还早,我可四处看看?”
  “当然,你就不用拘谨。”“青哥住哪里?我好奇想去见识一下。”宏想若果真是张澍青躲着自己不见,赵杵对此请求一定感觉为难。
  赵杵却笑道:“正好我现在也没事,走,我带你去看。”宏随赵杵来到一排青转红瓦房前,他心里只觉一阵发紧,虽悲恨交加,却忍不住好奇心大发。
  推门进去,早有小厮跑上前去掌灯。屋内陈设非常简单,最外间是个小议事厅,有些桌椅,四面悬挂墨宝,虽都是选的气势磅礴的字画,还是显得一点俗气。宏看着不免想到那人曾夸赞自己的笔墨丹青,脸上不自觉带出一丝嘲弄之气。
  里间是书房,没特别之处,桌上还摆着几张字迹,宏认得,又想到张澍青离开柳家村时留的短笺,心中更是隐痛,也不理会赵杵在一旁说些什么,转身往里面走。
  最里边是卧房,宏倒想看看张澍青与人淫乱的地方是怎样,却不禁微微一惊,黑砖火炕,青色纱帐,上面只一条素色缎被。司徒宏刻意笑问赵杵:“青哥住的倒真俭朴。”
  “阿青从前不是公子王孙的,而且他对这些个都不讲究。”“那压寨夫人能愿意这样简陋的居所?”看司徒宏笑问,赵杵也笑着答:“俺们青爷还没夫人呢。”
  “是没有看上中意的,还是青哥好男色吧?”赵杵一怔,笑道:“你也知道这个?我们寨主是喜欢那些俊秀周正的孩子…”
  他正说,见司徒宏脸色一沉,忙笑道:“司徒少爷放心,寨主只当您是救命恩人,别说是您,就是我们山寨里,青爷从不去找底下人泄火,他有时去鲁封找些娈童。”
  “将娈童带到山寨?”“那倒没有过,不过两年多前阿青真想娶个叫环蝶的孩子当压寨夫人,却没娶成。”“因为什么?”“这个我不知道,大概他又不喜欢了罢。”“哼!”宏冷笑一声并没答腔。司徒宏与赵杵说着往外走,宏见窗台上扔着一把短刀,随手拿过来看,一旁赵杵道:
  “是青爷的,这可是把好刀,他从前一直带着,最近他得了一把云刀,好像喜欢得紧,天天不离身,这个就扔在一边。你若喜欢它,可以向青爷去讨。”
  赵杵见司徒宏只低头一味把玩那刀,良久都不答话,才说:“司徒少爷,司徒少爷…”司徒宏抬起头,有些局促,掩饰道:“哥哥以后别叫我少爷,司徒宏也不过是个村野之人,你就我叫司徒宏。”
  赵杵笑道:“也好,青爷总说我们私下只叫他阿青就好,以后我叫你宏。”司徒宏这才将短刀放回远处,随赵杵回到住处。赵杵告辞,说明日还要赶路,让宏早些歇息。待赵杵离开,司徒宏躺在床上却无倦意,他环顾四周,感叹自己竟真的来到张澍青的山寨,原本是想与那人在此举案齐眉,患难与共的,而现在…司徒宏想着从包裹里翻出迷药,他盯中手中暗灰色药膏出神。
  正在这时,似门外有声音,宏连忙起身,打开房门向外张望,只见一个白衣妇人正往这边走来,外面漆黑,宏看不清女子模样,想大概是山寨里哪个好汉的家眷,正要关门,却听有小童叫着:“娘,你等等我。”
  这声音司徒宏刻骨铭心,想当初玉亭楼里是怎样的伤痛与耻辱。妇人后面一个全身披麻戴孝的女童跳跳踏踏追了过来。宏不自觉将手中门板用力一晃“吱呀”一声响动引起芙蓉的注意,她抬头见对面房门口一个年轻公子怒视自己,再细看,她惊呼一声,低头就走,却又似想起什么,回身拉住女童的手,走得更快。
  司徒宏目送这母女二人直到不见踪影才猛然一把将门关上。低头再看手中药膏,不禁嘴角一丝得意轻笑。***第二日,司徒宏随赵杵一行人往东走,据赵杵说,澍青老母在鹏远。
  一路上虽骑马,司徒宏依然总觉劳钝,再看赵杵等人,虽只会点粗浅武功,却身强力壮,连续奔波一天也不觉困乏,司徒宏暗想大概自己内力几乎丧尽,那妖道手段果然厉害。
  司徒宏不愿赵杵看出自己的疲惫之态,只得强打精神与他闲聊,宏听众人都称道寨主如何孝敬,几日来病床前日夜相伴,如今又将老母丧事办得排场隆重,想起张澍青曾说自幼未曾有过父母关爱,如今想来全是一派胡言。
  宏问赵杵:“青哥为何将老母一人放在鹏远?难道青哥还有其他弟兄?”赵杵有意避开众人对宏道:“这个阿青没对你讲?他的母亲可不是一般的女子,你们武林中好像很有名气,人称竹仙姑娘。他们母子以前好像从无来往,就前些天,他母亲托人送来消息,说病得重了,阿青这才去探望。”
  “竹仙姑娘?我不知道,也许我涉世太浅。”宏笑道:“竹仙姑娘…大概是从前的称号,如今也是老妇人了吧。”
  “这个你就不懂了,听同和澍青去的兄弟说,那日他们刚见这女子时,面容全然是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女,却每过一日好似长了十岁,临终时象个一百岁的老妇。
  听人说她毕生修炼养颜功法,美如仙子,身边仰慕者络绎不绝,但数日前,忽然功法再也炼不下去,又觉得牙齿松动,身上出黑色斑点,她知自己寿数将尽,才让人找到阿青。”
  “青哥对那妇人倒果真孝顺,据我所知他一向注重孝敬。”司徒宏内心嘲笑着说。“也不全然是那样。”赵杵说着声音放低些。
  “刚刚从那边回来的人对我说,这些日子,寨主虽每日照料他母亲,无半点马虎,却不同她讲一句话,那妇人临终前说的很多,只苦苦哀求阿青开口,他却没讲半个字。”
  赵杵说到这里,思量片刻不禁感慨道:“我们这青爷…恐怕世上无人能完全懂他。”司徒宏听着也一时失神,然后才问:“赵杵哥哥是怎样认识青哥的?还是慕名投奔风杨寨?”
  “我从前不过是个村里的管事,那年因大旱,颗粒无收,实在活不下去,又不甘等死,才找了几个同乡跑到鲁封,想找些活干,混口饭吃,却全无可能。
  以后认识师爷,就做起了打劫钱财的事情。没过多久,官府的巡捕追杀得紧,又有其他绿林强人要我们性命,眼见再无生路,偏遇到了阿青。”
  “于是跟青哥到风杨寨落草?”“起初没想,阿青虽当时救了我等性命,我们也钦佩他的武功,却也没人能服这么个年轻后生。
  后来师爷问他我们如何能在鲁封立足,他说象我们现在这样总靠每日打劫附近乡民客商,祸害四方,招惹民愤,官府必定追捕。
  若真想吃这碗饭,不如只做几个大案,有了根基,找一好的去处安顿下来,再暗中结交些有权势的人,他们必定有些见不得人之事却必须要人去做,我们为他们做事,他们保我们太平。
  师爷听他一番话便对我说虽然这个张少侠年纪轻轻,却有过人韬略与胆识,再加上盖世武功,我们如果拥戴他定过得快活。
  于是师爷找到阿青对他讲了众人的心愿,起初他推辞,说自己因无法在武林江湖立足,正想隐居山中才巧遇我们,他既无落草为寇之心,更无统领众人的帅才,后来师爷几夜规劝,他也确实走投无路,才同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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