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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蛮夷人数不多,入主中原时间也不长,除去在都城周边核心地带的城池,悉数换上蛮夷官员之外,其余各地除去派驻少量监察官之外,都还沿用原来的官员守备。
  如今宸王名声鹊起,在北方蛮夷王朝独裁统治之下不少城池的守备官都已私下联络,称只要宸王军队北上,必将暗杀监察官,大开城门迎大军入内。
  如挥师北进,唯一会遇到的阻碍,大概就是在都城一带完全控制在蛮夷王朝手中的数座城池。
  景耀拉陆恒前来书房,就是想研究以那座城池作为突破口,不想两人才开始没多久,就被那名谋士打断。
  陆恒本想离开避嫌,却被景耀一把拉住塞到了屏风之后。
  “先生之于我,不分你我,有何好避嫌的。”景耀说。
  没想到那谋士来此,说的还恰巧就是关于陆恒的事情,挑拨离间之意溢于言表。其实此人这一步,不可谓不精妙,正巧戳中了所有身居上位者心中最为在意之处。君王皆多疑,涉及到自身性命时尤其如此,但凡威胁到性命,无论是妻子或是子嗣,都不会手下留情。
  景耀见陆恒走出,起身将他拉至一旁榻上落座。在书桌后面待客,那是接见下属。对待他的先生,自是要以最高礼节待之。
  “先生,此事当真?”陆恒将手中案卷递给陆恒。
  陆恒垂眸翻阅,案卷极为详细,关于当年陆丞相一案的始末,直至后面的处理皆有。当年先帝在得知错杀陆丞相之后,确实心有愧疚,却并没有为陆家平反。
  因陆翰乃清流之首,且在曾在太学院任山长多年,王朝之内无数栋梁之才皆曾经是他的学生。如将陆丞相叛国一案为冤案一事曝光出来,将要对这本就风雨飘摇的王朝造成更加致命的一击。
  “这份案卷倒是颇为详尽,看来当年先帝对此事确实已调查清楚。”陆恒说,“这也可以解释,那家奴隐匿行迹的手段并不算太高明,但我在清水镇隐居多年,却从未有人找上门来,看来还是先帝放了我一马。”
  “先生,你当初不肯跟我走,如今又迟迟不愿任军师一职。是不是因为对此事任心中有怨。”
  不等陆恒开口,他又继续说到:“此事,乃是父皇识人不清做下。当时的我尚在襁褓之中,先生,待到我登基那日,要下的第一封诏书,就是为陆家平反!”
  陆恒见景耀一脸焦急,生怕自己生气拂袖而去的模样,不由得有几分失笑:“你就不怕我要为家人报仇?毕竟,父债子偿。”
  景耀的回答,则是自靴中抽出匕首,放于陆恒手心,随后握住陆恒的手,让他握紧了那把匕首。景耀的手比陆恒的手略微宽大几分,手心温热,力道坚定。
  陆恒看着自己的手,被对方握着向前缓缓移动,随后刀尖对着景耀心口。
  “耀这条命,本就是先生给的。你若要取,我也不忍心让你多废心思。”景耀语气坚定,眼中皆是赤忱之色,“不过,若是这一刀刺下,我侥幸未死,你可否留下?”
  说完,景耀就松开了手,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诸眼前之人手中。
  只听哐当一声,匕首落地。
  陆恒勾唇笑了笑,曲指轻轻在对方额头上敲了敲:“真是个傻孩子。”
  景耀却是看着眼前人的笑容,半晌没有回过神来。这是先生第一次对他笑,他知道先生生得极好,当初在书院之中,但凡是先生上课,总有慕名前来的少女扒在窗沿偷看。
  幸好先生从来不笑,不然觊觎先生之人怕是更多了。景耀摸了摸自己额头上方才被触碰过的地方,对方的指尖凉意颇重,但是他却觉得那一块的皮肤烫得吓人。
  先生的唇形本就很美,微微翘起的弧度更是优美,不知亲上去该是如何美妙的滋味……不对,我在想什么!竟然如此唐突先生!
  景耀猛地站起身来,也不管陆恒有没有跟上,急步就跨出了书房:“先,先生!已到用饭之时,我们快去前厅吧!”
  这些天来,景耀很不对劲。待到陆恒意识到的时候,他已经有数天没有见到对方了。
  难道真是听信了那谋士所言,对他产生了忌惮之心?这个想法才一冒头,陆恒就觉得有些可笑。
  且不论景耀本是释空转世,就当日对方将性命完全托付于自己一事,也是完全做不了假的。并且在那日之后,陆恒就再没有见过前来挑拨离间地那个谋士。能将自己的背景调查得如此清晰,定然不是那谋士一人能做到的事情,他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一个可怜的出头鸟罢了。
  景耀的处理,清楚地告诉了那些人自己对待陆恒的态度。自陆恒到达云城以来的暗潮汹涌,似乎平复了下来,起码在表面上是风平浪静。
  如此向来,以景耀的性格,自是不可能会心有芥蒂而对自己避而不见。
  这般细细思索之后,陆恒倒是想起那天自己笑了之后,景耀白皙的脸上突然爆红,还有慌乱到连掉在地上的匕首都未拾起,就急忙出门的身影。
  原来如此,陆恒心中暗笑了一声。这景耀竟是直到那天,才明白自己的心思。明明在这些年来的书信中,景耀满腔的思慕之情几乎要破纸而出,不想却是没有想明白自身心思。
  想来倒也不算奇怪,在这种社会背景之下,两人又是老师和学生的身份,如没有什么触发契机,景耀一直只把这些异样的情绪当成仰慕尊敬之情也很正常。
  只是那天,也并未有什么特别之事,景耀怎么就开窍了呢?经历这么多世,对于那人陆恒虽说是了解颇深,但是也并非景耀腹中蛔虫,不能事事皆猜到。
  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,以景耀的性格,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找上门来。想清楚其中关窍之处,陆恒也不再纠结那个不知踪影的人,垂眸抚琴。
  一曲未完,陆恒对面就有人落座,他虽目光在琴上,但眼角余光见对方袍角,就已识出来人身份。
  这突然出现的人,不是消失了数天的景耀又是何人。
  景耀开口的第一句话,就把自己近日来的行踪卖了个彻底。
  “先生来此云城多时,今日终于有闲情雅致抚琴,看来已是熟悉此地?”
  在教导景耀琴艺之时,陆恒就曾说过,抚琴不为乐人,只为乐己。所以景耀知道他的性子,只有心情颇佳之时才会抚琴乐己。
  这话一出口,陆恒就明白景耀这几天怕是躲在暗处偷窥,不然怎么会知自己今日才第一次抚琴。
  这小子近年来武艺进境不少,自己竟是从未发现过他的踪迹。陆恒心中想到,此时出现,大抵上是已经想通。
  陆恒抬手按下琴弦:“终于想通了?”
  景耀以为陆恒所说是陆家一事,他有心辩解,却又觉得自己想通那事更加大逆不道。如若被先生知道,怒而离去那就糟了,此事还需徐徐图之。
  “先生莫要误会?我这几天只是忙于政事罢了,这云城之中的事情,还需打理清楚之后,才能毫无后顾之忧挥师北进。”
  “何日动身。”陆恒问。
  “事关重大,自是还要与先生商议之后才能定夺。”景耀笑了笑,“不过现在暂且不谈此事,许久没抚琴,我也有些技痒。”
  陆恒会意,将古琴推至景耀面前。
  景耀将手放于古琴之上,轻轻划过,侧耳细听这蕉叶式凤鸣琴的清越之声。此琴乃是他意外获得,当时就想到要送给陆恒。于是景耀便将琴一直封存,连自己都未曾弹奏,直到陆恒到了云城,才再度将这把精心保存的古琴拿出。
  琴音一起,陆恒心下就有几分无语,眼前这人奏的竟是一曲《凤求凰》。对方手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,目光却是专注盯着陆恒,满目情意几乎要化成实质。
  一曲弹罢。
  “先生,我这些年来疲于征战,琴艺之上生疏不少,脑中琴谱竟只记得这曲《凤求凰》。希望没有污了您的耳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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