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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不幸的是“驸马”在婚后不到一年病死了,幸运的是,公主与驸马的感情并不好,驸马待公主也不很礼貌。本以为死了丈夫之后,就可以消停了。但是一个公主的婚姻是有价值的,很快,公主又下嫁了一次。幸运的是,这回驸马人不错,不幸的是,他不久又死了!
  别人“三年抱俩”是指生孩子,她这“三年抱俩”是指换丈夫!
  更要命的是,章砳又在思考给公主再安排一门亲事——梁平有儿子呀!
  这就没完没了!德妃再次下了决心,得带着女儿逃跑!现在没在打仗了,总不至于跑不掉吧?
  前阵子南北方的交通终于通了,她们故伎重施,号称要出门游玩散心,中途跑路。不出意外地,宦官宫女在半路上又失散殆尽,千辛万苦跟着商队到了北方。
  钟秀娥招待二人吃饭,让人去请公孙佳。
  公孙佳很快带着妹妹过来了,德妃飞快地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,认认真真地给公孙佳行了个参拜的大礼,口称“陛下”。公孙佳忙命人扶起来,仔细看了一回,说:“这是吃了多少苦呀?他们对你不好吗?”
  钟秀娥道:“对人好了,人能跑回来吗?”
  公孙佳拉着德妃的手坐下,跟她慢慢说话:“回来就好,已经叫人知会二郎了,你们这是回家了。舅母她们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。”
  德妃流泪道:“我可算是回来了!那边儿真不是人过的日子!”
  “怎么?”
  德妃又是一番诉苦,公孙佳问德妃:“梁平的儿子?”
  德妃切齿道:“还不是他们要害霍相公?”
  霍、梁二人不得不走到一起,共同对抗南方士人集团,鲍信等人又南奔,增加了霍、梁二人的力量。章砳想拆了这霍梁同盟,把兵权握在自己的手里。
  “他跟周廷也不是一路的,”德妃低声说,“他不想被霍相公教训,难道愿意被周廷教训?都一样的。妃子又善妒,打死了他宠爱的侍儿,就这,他还得忍了。可要是手里没点兵,哪个他都办不了。”
  德妃住在南朝那个宫廷里,因为她不重要,所以许多事情没人会刻意防着她,倒让她知道了一些。
  章砳与霍云蔚有矛盾,北人与南人有矛盾,章砳与周廷也有矛盾。达到“内讧”的级别,是说霍云蔚小病一场,回来发现自己身上兼的几个官职都被拿下给了别人。他还是丞相,但是丞相的命令竟有一大半的朝臣不肯听。
  霍云蔚也不是吃素的,他与梁平联手,霍云蔚搜证据,梁平负责执行,拿了一把“贪墨”、“营私舞弊”的官员,将他们逐出了朝廷。不用问,都是南方士人。鲍信等人南奔,霍云蔚又把腾出来的官位给了这些人。这自然引起来了南方士人的不满,他又开始整治鲍信等人,鲍信带了家小,还有人没带的呢?
  你们是不是间谍?!要查!别说,真让他们查到了几封疑似有问题的书信。乃是其中一个南奔之人思念在北方的母亲,三五月圆,由感而发。南人非得说他这是“思念故国”,把人给下狱了。鲍信等人不干了,在朝上闹了起来。
  双方的矛盾公开化了。
  章砳左右一看,哪一派他都开罪不起,也不想站哪一边。他是皇帝,应该是所有臣子为他所用,凭什么让他向大臣表忠心呢?他就要拉拢梁平的势力,要把德妃女儿嫁给梁平的儿子。
  公孙佳问道:“天时如何?收成还好吗?”
  德妃还真知道一点,说:“这二年好一些了,可那又有什么用?!”说到这个她就有发言权了,她指着女儿说,“她那个婆家……”
  南方大族,占了好些个田地,天时好,那也是不给朝廷交税的。百姓照样半死不活,卖儿卖女。
  “兼并那么厉害了?”
  “天灾就是买地的好时候呀。”德妃说。
  这事儿哪儿都一样,只要有灾,穷人日子过不下去了,卖田地房屋,卖妻子儿女,那就是富人兼并扩张的好时候。灾,富人不带怕的。
  公孙佳又细了一点南朝的情况,可再多,德妃也就不知道了。
  公孙佳命人把她们母女送去了章碛府上,就召来容逸等人细说此事。
  公孙佳先问:“你们认为有几分可信?”
  钟源道:“八分。”他为南下做足了功课,不但派了商人仔细打听,也在边境上下功夫。南朝宫廷里的事情他可能不知道,但是南朝百姓的生活确实是这样的,可以说是民不聊生了。
  赵司翰很感慨:“霍云蔚这个运气啊!”霍云蔚的品行是没得好,运气是真的差劲。
  公孙佳道:“不管他运气如何,咱们可以开始准备上了。”
  妹妹道:“现在是不是仓促了些?他们虽然内部有隙,但是还没有到完全腐败,咱们的兵马、粮草也没有完全充足,有点勉强了。”
  容逸很欣慰地道:“殿下说得对,临渊羡鱼,不如退而结网。手里没有网,鱼游到了跟前也拿不住,还是要退回去把织网好才行。臣以为,要趁着天时加紧屯田,旧京的营建倒是可以放一放。”
  彭犀道:“旧京那里也不能停,慢一些就是了。大军南下,那里是要做枢纽的,不能不管。”
  几人又对旧京的规划重新做了点调整,公孙佳看看元铮又看看妹妹,说:“小元,得闲带妹妹去旧京,带一带她。”妹妹是唯一继承人,继位是没有问题的,但是!“继承”与“掌握”是有区别的。章砳倒是继位了,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熊样?妹妹当然比他好太多,可妹妹的处境也不是章砳能比的!
  妹妹的未来会很困难,她需要比男性皇帝做得更优秀才能够不被挑剔。而要做到优秀,第一是保证她的认知没有问题,第二就是她的施政方略能够被“实施”。如果没有威望,别人不听她的、不去认真执行,她就算再明白,也是无用的。
  公孙佳就是要让妹妹先建立威望。
  妹妹与她不同,她是从无到用一点一点积累起自己的势力,在这个过程中人人都信服她。妹妹生下来就是“继承人”,没有这个过程,也就缺乏这样被认可的经历。公孙佳先让她领兵追剿章旦,现在是让她跟着元铮去旧京做统一的准备。
  古来军功最重!
  同时,旧京还在恢复中,也有屯田也有种种的问题,让她实地接触庶务,对她以后也有好处。旧京的建设规划等等,也可以锻炼她的能力,让她从中学习一些技巧。
  元铮道:“好。”
  妹妹问道:“那您呢?”
  公孙佳道:“我就不给你们再添麻烦啦。”在雍邑,她也有事要做。粮草的准备啦,人才的储备啦,还有对统一之后的一些规划。全国的交通网,对南方士族的处理,南方本地士族的势力必须削弱!她铁了心要往南方推行科举,这不得准备能员干吏么?
  单良道:“您怎么会是麻烦呢?章砳才是南朝的麻烦!”他笑得不怀好意,“咱们不妨给他们再找点麻烦!”
  妹妹高兴地催促:“要怎么做?快说,快说!”
  单良道:“既然南朝已然起了内讧,不妨给他们加把劲儿,推他们一把。”
  彭犀也来了兴致:“离间计?”
  单良笑道:“知道我者,老彭也。”
  单良的计划分为三步,第一,要确认张德妃带来的内讧消息的准确性,同时把德妃不确定的内容给确定了。天南地北,原本消息不通,现在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,再去确认消息就会容易一点。
  第二步,如果消息准确,那就开始针对南朝。确定好了要针对谁!单良认为结点是章砳,要让他有疑心。然后就是安排一封书信,要让边境上的南朝守军搜查到,这封信是写给霍云蔚的。
  内容如下:您是忠臣,但是您的忠诚有用吗?章砳还是被他的外公挟持,南方士族根本没有忠心,他们就是要个傀儡而已。他们已然在偷梁换柱了,等到把你们这些忠心的人从朝廷里驱逐出去都换上南人,就是他们谋朝纂位的时候了。我们会优待章碛,你觉得南人会优待章砳吗?章砳连自己的爱妾都保不住!堂堂天子,章砳沦落到这样的下场,您觉得自己就对得起太祖太宗了?不如与我们联手,保证善待章砳,您也能对得起太祖太宗。
  我这儿有二十年前南方的土地人口籍簿,你对比一下,短短二十年,他们兼并了多少土地、隐瞒了多少人口。这样还能说南人心向朝廷吗?你们就快完了。
  只要您答应了,我保证暂时不与梁平动手。知道您敬重忠臣,梁平确实忠心,我们保证他和他的家人的安全,不追究他的兵士。可以让他的兵士去屯田,垦出来的田归各人所有。
  第三步,是己方的配合,反正现在也没到南下的最好时机,就暂时按兵不动。配合信上的话。
  彭犀道:“你的意思很好了,怎么写还要斟酌一下。”他更缺德,一定要加上一句“就像咱们上次说的”,表示已经有所勾结。
  赵司翰对公孙佳道:“就当是帮霍云蔚试一试章砳的信任。”
  容逸道:“挂念旧时交情,让他离开南朝中枢也是对他最好的。”
  彭犀接着说:“如今已成敌国,对他心慈手软,不知有多少将士要白白丢掉性命,现在谁是敌、谁是友还是要分清的。离间计,本来就是这种时候用的。这是机智,不是阴谋。”
  公孙佳道:“道理我都懂,心里难过罢了。不必在意我这点想法,只要可行,就做。”
  单良一拍大腿,表扬道:“这就对了!”
  彭犀趁机把事情设定:“那就……以骠骑的名义给霍云蔚写信?”
  公孙佳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  元铮带着妹妹去了旧京,公孙佳就留在雍邑,有钟秀娥、钟英娥姐妹俩照顾她的起居,又把她养胖了一圈。离愁别绪竟不能使她消瘦。
  钟英娥一是自己太寂寞了,跟姐姐一处说话也能解闷。二是最大的依靠就是外甥女公孙佳,无论如何也得跟公孙佳这儿多刷点存在感。再则,她还是想帮钟源说说情。与钟秀娥就时常念叨着,哪有把男人一直养在家里不让出去闯荡的呢?
  钟秀娥也觉得有理,不免对公孙佳念叨了一回。
  公孙佳道:“我们的安排,不对你们讲,你们也别问。”
  两人就又不敢问了。
  公孙佳想,总不给钟源交个底他怕也心里难安,算了算日子,也是时候开始准备了,于是找钟源做了一次长谈。亲自拿下贺州是不可能的,公孙佳想把这个任务交给妹妹,或者至少是元铮。她给了钟源另一个任务——与元铮呼应。元铮、妹妹对梁平,钟源就去扫荡南方士人的兵马。
  元铮居中,钟源居左,右路公孙佳想交给薛维。薛维是公孙家的老人了,此时张禾、黄喜已然去世,他就是个老资格,倒也压得住。北方的边境交给邓凯等人驻守,北方太冷了,薛维上了年纪,还是往南调一调的好。平定了南方,薛维就可以回京养老了。
  钟源道:“你只有妹妹一根独苗,怎么能让她涉险呢?还是让小元与她坐镇旧京,不要轻易出征的好。我比梁平是有所不如,然而现在我们兵力强于梁平,为何不可一试?”
  公孙佳道:“你不能去攻打贺州,你还要做贺州的好人呢。”她的安排是,妹妹或者元铮,或者就这爷儿俩拿下贺州,然后常安公主她是要回贺州的,她不能被乡亲戳脊梁骨。让钟源或者哪个钟家人护着她回去,就地任贺州的地方官。元铮唱白脸,钟源去唱个红脸。
  元铮和妹妹不同,尤其是元铮,他跟贺州没啥意义,打就完了。钟源在贺州可是有各种旧姻亲的,他可以不管这些,很好地执行任务。但是别人会怎么说他呢?说他心狠?还是说他为了功绩不管人情?
  就很烦。
  钟源与南方士族没什么交情,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干,把冥顽不灵之人直接送地府里去。
  公孙佳的安排,确实有捧自己女儿的私心,对钟源也不可谓不厚道,是为钟源着想了。
  钟源问:“真让我领兵南下了?”
  公孙佳道:“哥哥,当年外公栽培咱们俩,就是我守京你出镇。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领兵的本事!我当心担心你的安危!可是你是我哥,我不是在养猪!圈起来是安全了,可没有危险就没有功绩没有威望。”
  钟源眼中流下泪来:“你还是没变,还是懂我,还是那么的体贴。”
  公孙佳道:“这是夸我呢?”
  钟源抹了一把脸,说:“其实,姑父去世的时候,我们都想你能够无忧无虑一生平安。因为‘说话算数’四个字是要凭自己的本事、吃无数的苦来换的。可你是个病孩子,咱们就想你能活着就好啦,谁也不想叫你吃那个苦。反过来想想呢,又不甘心。靠别人,就是自己做不得主,任由别人安排。我是小时候就没爹的人,你的处境,我懂。只要你有那个心气儿,我愿意背着你去跑那一趟,那样你就要吃苦头。后来,后来,我竟帮不上什么忙,看着你那么的难。我心里的难过,你明白吗?”
  “我懂。世事难两全,单看抉择罢了。这是我选的路,哥哥,我喜欢醒掌天下权的滋味。它太美妙了。我不苦,你也别难过。”
  “不是,吃苦,不是我残疾了,也不是你拖着病体寒冬腊月南征北战,还有这儿,”钟源指指自己的心口,“这儿煎熬啊!拿主意的人,要顶着所有的难处、承担所有的后果。就像霍叔父这事儿,离间计……”
  钟源哽咽了,单手捂着脸,呜呜地哭:“霍叔父啊!我们在坑他!但是必须得做!”
  公孙佳也哭了:“是!咱们就在这屋里哭,哭完了眼泪一抹,出去了绝不能承认自己哭了。叫人看见了,非得说猫哭耗子不可!哈哈哈哈……”
  兄妹俩抱头痛哭,哭完之后心里都好过了一些,知道有一个人陪着自己、与自己立场一致,很好地安慰了两人的心。
  哭了一场,两人真就好好洗了洗脸,阿姜还给钟源的眼睛敷了一下:“一会儿就好,消了红肿再出去。”
  等了一阵儿,钟源照了照镜子,看眼睛消了肿才说:“那我也去准备了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公孙佳与钟源哭成两条狗,该下的狠手一点也没含糊。离间计里,信的真假无所谓,只要霍、章、周之间的嫌隙是真的,信就是一个引子。
  梁平是个忠心的人,他不会在没有禀告章砳之前先去质问霍云蔚。他把信交给了章砳!而信的内容也很刁钻,不愧是老缺德鬼的手笔,这信是现在坑霍云蔚、还给周廷等南人挖了个大坑预备接着坑他们!霍云蔚是现在“私通外国”,南方士人则是“不敬皇帝”将来肯定要“辖制天子”。看得章砳的火一拱一拱地往上蹿,他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感了。
  也就一个梁平还能让他觉得安心。
  章砳问梁平:“卿会保护我的,是吗?”
  梁平当然拍着胸脯保证!
  章砳于是让梁平带兵环卫,然后召来了霍云蔚,质问他与“伪朝”勾结的事。霍云蔚当然不能承认,并且说:“这是离间之计!臣绝无此心!”
  可是这信它说得有道理啊!章砳想。
  然而,元铮是真的停止了对边境的骚扰。他是个小时候在公孙府里当陪读的人,打小被老缺德鬼单良拉去培训,其缺德的本事不比单良差,其实比单良的养女单宇还要缺德一点。第一封信里,他就写了“我改了联络方式,你至某处,发出某样讯息即可。我有信,也这般办理。”
  现在他又写了第二封信,还放在原来的地方,由收缴上一封信的人拿走,动作娴熟已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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