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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外面的日头正好,再走十几里就到溧沽城了。照现下的脚程,天黑之前还能赶到城里落脚。”
  祁辛撩开上下翻飞的车帘,正值晌午,距离与攸廿会合的客栈亦愈来愈近。
  傅望之闻言也眺望车帘外的风景,青山绿水,确有一处好风光。
  “溧沽城?”丹阳偏头往外探,来了这乱世有些时日,她对繁多难记的地名依旧不感冒,王兄口中所言她听得很糊涂。
  “溧沽城地处柔利边境,隔着一汪真水河,再快马半炷香,方可入周饶国境。”傅望之回眸替她解惑,想到攸廿又道,“攸廿率领的军队应该乔装改扮混入了溧沽城,有了攸廿的助力,重回周饶又多了分把握。”
  攸廿手握着兵符,更深得民心。一旦祁辛出现在明正大殿,王宫里的假国君便无所遁形,那么,梼杌刺客团的阴谋诡计也终将一一溃破,灰飞烟灭。
  傅望之思至此顿觉心神愉悦,难得舒展开的眉梢被祁辛瞥见,又念到攸廿,莫名让他吃味儿。
  攸廿,又是攸廿……
  祁辛压抑眼底的醋意,眸光忽而凛冽逼人,可惜又跟丹阳搭话的傅望之没有瞧见。
  溧沽城自是没有湘川城繁华,然而气候更佳,常开不败的桃花成了一道令人心驰神往的怡人景致。
  三人下了马车,莫青将马缰绳递给了店小二,四方客栈就在眼前——
  众人到了掌柜跟前,莫青将手里的墨牌交给他,掌柜即刻想到天字一号房内的客官前日嘱咐他的话,于是指了指楼上上房,又吩咐店小二备好浴汤、布好饭菜,为众人接风洗尘。
  “各位客官,天字一号房的客官恰好出门了,估摸着夕阳落山前便能回来。各位先到客房小憩一番,那位客官已经付了房钱。”
  攸廿早就预先打点好了一切,傅望之在隔壁的客房里洗浴一身风尘,尔后来到了席间,这时,莫青与丹阳还未露面,偌大的木桌上只坐了祁辛一人。
  祁辛换下了粗布衣衫,玄色锦袍衬出与生俱来的富贵之气,他闻声抬眸,同样瞧见了一袭月白素袍的傅望之。
  月白风清——
  傅望之落座席间,环顾四处,见丹阳与莫青迟迟未到,不由得疑惑出声,“公主殿下与莫护卫怎么还未到?”
  祁辛看他坐到他的对面,即刻起身坐到挨近傅望之的长凳上,摆开碗筷道:“莫青的手臂受了刀伤,丹阳那丫头已经火急火燎地拉他去看诊了。”
  “那莫青……”
  “他的伤不严重。”
  傅望之想到莫青拼尽全力庇护丹阳,不由得预见丹阳红裳出嫁的那天。
  “丹阳公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,她与莫青,倒是挺般配。”
  傅望之接过祁辛递来的一双木筷,木筷尚能成双,何况佳偶天成。
  傅望之真心期望他们二人能够喜结连理,可丹阳身为周饶公主,还有宿命桎梏,所以祁辛只是静默地往他碗里布菜,良久,却是想到了与眼前人执手偕老的红帐满天,不禁心猿意马,压根儿就忽略了丹阳的终身大事。
  “祁辛?……”
  傅望之见他眼前的木筷就定在碗碟里,而木筷的主人偏偏凝望着他,一瞬不瞬,让他以为面前人灵魂出窍,心思游离。
  傅望之拿手肘碰了碰他,祁辛顿时清醒过来,方才眼里的景象却如梦似幻地飘浮在他心头,令他浮想联翩。
  “没事,用膳吧。”
  祁辛轻咳一声,傅望之似有疑窦地瞧了他一眼,尔后继续用膳。
  夕阳落山后,天气陡然转凉。
  自湘川城到溧沽城,一路车马劳顿,将同行的众人都折腾得困乏不休。丹阳和莫青回客栈的时候,攸廿恰好遇到了他们。
  攸廿在祁辛的房里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,等他回禀完周饶的近况和回城的计谋,天色已然彻底暗了下来。
  天穹沉郁,将云幕压得很低,一颗颗的星辰缀满天空,璀璨流辉。客栈房檐上也是极静的,偶尔一两声鸟啼,轻轻的,轻轻的,连河风都安眠了下来,鼻息间是一股醇酒酝酿出的香气。
  攸廿仰躺于房檐上,听闻极其轻缓的脚步声,不由得坐起身,端着下颔道:“望之,可愿与我畅饮一番?”
  房檐上的男子断然没有平素那恪己之貌,反而像是压抑了许久,抱着酒坛一番豪饮,醉醺醺地朝他招手。
  原本在客栈内院赏夜的傅望之怔在原地,忽然被人叫住的惊诧转而变成了一泓暖玉般的眸光。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☆、两相对峙
  足尖轻点阑干,夜色里的白衫似飞羽旋起,又飘然而落。
  房檐上,一坛浊酒入喉,趁着醉意的攸廿揽住他的肩,道:“望之,来来来,这一坛算你的。”
  攸廿将手边的酒坛抱在怀里,再推到他手里,根本就不容许他多说一句话。傅望之被如此蛮横无理的攸廿气笑了。
  “你自个儿喝吧!当心喝得烂醉。”
  他原以为只是小酌几杯权当闲情逸致,不料喝醉酒的攸廿直接扔给他一大坛未开封的烈酒,这可就让他有些犯难了。
  在庭界山上,他的酒量可是仓镜师兄常常拿来充当笑料的,三杯两盏淡酒还行,大坛豪饮必定丑态毕露。
  大半夜能够躺在房檐上喝烈酒的,也就只有自冷血残酷的军营中出身的攸廿了。
  傅望之蹙眉推却,攸廿却是不干了,头脑一热便自顾自地开了坛,愣是不喝不罢休。
  “我喝不了一坛。”
  傅望之缓了口气,接过酒坛便仰首一口,正欲放下酒坛却不料攸廿单手抵住酒坛底,骗他喝了近半坛。
  “咳咳咳……”傅望之被酒水呛得咽喉一辣,再推开酒坛却是憋红了脸,眸光婆娑,看在攸廿眼里竟有些醉人的绯色,惹得攸廿放下酒坛直愣愣的看着他。
  “攸廿?”傅望之被他吓了一跳,一转眸脑袋开始昏昏沉沉,视线分散凝聚,看着攸廿竟有些许重影。
  糟糕,好像有些醉了——
  傅望之扶着手底的房瓦,为看清眼前人便凑过去几分,此时,攸廿的眼眸里倒映着傅望之醉红的眉眼,竟情不自禁地朝他的檀唇靠近。
  “你们在干什么!”
  久久未眠的祁辛忽然出现在房檐上,黑眸危险地眯起,一把将傅望之拉入怀中,递给攸廿一抹幽寒至极的目光。
  攸廿此刻已然酩酊大醉,对于方才要做的事似乎都记不清了,但忽而被人夺走自己的“所有物”难免有些愠怒。
  “你是何人?!”身法诡异的攸廿心绪烦闷,一语未落便与来人大打出手。
  闪身避开凌厉的掌风,祁辛将昏昏欲睡的傅望之放置于房檐另一处,尔后再也没有留手,真真切切地与攸廿打作一团。
  情敌过招,自然招招逼人夺命。
  此时此刻,房檐上的两人不再是朝堂上的君臣,反而成了疆场对峙的仇敌。
  碎瓦翻飞,天边的淡月也被两人吓得黯淡下来。
  傅望之揉着眼睛,于一片混沌中睁开双眼,不知今夕何夕。
  “这两人……”
  他疑惑地撑起身,歪歪斜斜又摇摇欲坠,依稀瞧见有两个人影正在打斗,却辨不清面貌。
  “你们……别打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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