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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佯装不知,故作无辜的问,“怎么了?”
  她气的咬唇去捶他,却换来男人的朗声大笑。
  笑声传至外间,正等着伺候主子们用饭的巧薇巧卉也相视一笑,这才新婚头一天,看得出来,小两口的日子可甜着呢!
  在自己房里,知道伺候的都是徐妍自己的丫鬟,贺昱也不避讳,等着给徐妍穿好衣裳,还又亲自把人抱去了外间,徐妍又惊又羞,直到贺昱牢牢把她放在椅子上,也始终红着脸。
  主子们坐稳,两个丫鬟立刻忙活起来,纷纷为两人布菜乘汤,早已打听好了世子妃的口味,膳房今日特地做了满满一桌子徐妍爱吃的菜,徐妍胃口不错,正吃的开心,无意间瞥见一旁男人,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,忙伸手夹了块牛肉搁在他碗里,装模作样道:“夫君尝尝这道菜,味道不错。”
  赶紧用菜堵住他的嘴,小心他再说出什么话来。
  贺昱倒很领情,将牛肉吃完,不忘夸赞,“夫人夹得菜就是好吃!”随后又跟身边的巧卉说,“给我盛碗海参汤,累了一天,得好好补补。”说完还特意看了看身边的娇妻。
  巧卉赶紧为他盛汤,徐妍听完他这话,立刻又红了脸。两个丫鬟们不明所以,倒是觉得,小姐的脸色是越来越好了。
  ~~
  本来赶上年末差事就比较清闲,朝廷又准了贺昱三天的婚假,贺昱可谓前所未有的清闲,同徐妍如胶似漆的黏了两日后,第三日一早,两人一起从肃王府出发,踏上了去徐府的路。
  三朝回门了。
  相较于上一次出嫁时的忐忑无知,这次的回门,徐妍甜蜜又满足,因为身边有疼她爱她的男人陪着,最重要的是,这一次,她已经是真正的女人了。
  因为有了娇妻,贺昱如今已经渐渐习惯了乘车,今日两人共同坐在车里,瞧见他笑意融融,徐妍也面若桃花。不过见他伸手,徐妍就立刻跟他板起脸来明确道:“今日回我们家,你也不许胡来,不然妆花了,家里人也要笑话的。”
  贺昱就觉得,她连板起脸来的样子也这么可爱,于是也配合着收起笑,一派正经的点点头,道:“是,谨遵夫人教诲!”
  徐妍绷不住了,弯了弯唇角,他趁机将人一提,收进了怀里,道:“天冷,这样抱着才暖和。”
  语声柔柔,怀抱暖暖,徐妍像是受了蛊惑,温顺的点头,又顺势靠在他胸前。
  已经到了十月底,初冬的京城早已寒气逼人,不过这车厢里,却胜过三春。
  摇摇晃晃了约莫一个时辰,小两口终于到了安平侯府,得知今日他们回来,大管家一早就立在门外等了。等肃王府的马车停稳,管家徐明马上上前躬身问安,挂着一脸的笑,“奴才恭候世子和大小姐。”
  贺昱先落下车来,嗯了一声,接着超车上伸手,把娇妻给扶了下来,徐妍披着一件大红色貂绒披风,相较于从前的刻意素淡,一下明艳了太多,叫府门口的下人们都不由的眼前一亮。
  徐妍落地站稳,微笑道了声,“有劳大管家亲迎了,家里都好吗?”
  徐明弯腰答道:“府里一切都好,有劳大小姐惦念了。”
  说话间得了通传的徐樊已经到了门口,从前无论什么人来,他都稳坐在家中受拜,如今贺昱这个女婿身份尊贵,他不得不亲自出门来迎了。
  一见到徐樊,徐妍赶忙上前几步,笑着唤了声,“爹。”
  瞧见女儿气色挺好,看样子应是过得不错,徐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,缓声道:“回来就好。”
  说话间贺昱也已经跟了上来,抱拳行了一礼,遵道:“小婿拜见岳父!”
  他主动放下尊贵的身份,徐樊还算满意,稍稍放松了些戒备心,客气道:“世子有礼了,外面天寒,快请进府吧!”
  翁婿两人互相客气,最开心的莫过于徐妍了,不由自主的就露出笑来,看得徐樊很是感慨,从前闺女可是极少这么容易见笑的,看来这门婚事,结得倒还不错。
  几人进到府中,头一件事,自然是去给老太太请安,走了一阵,徐樊带着女儿女婿到了颐宁苑。
  门口已经悬上了棉帘,守门的丫鬟们一见三人到来,立刻笑着行礼,给他们掀帘,等迈进门槛,徐妍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,这是老太太的味道,她果然见到老太太正坐在榻上等她呢!
  跟上回回家可谓大大不同,她身上的大红斗篷就把屋子里的众人给惊艳了,她眉梢眼角染着笑意,唤了声儿祖母,连声音都比从前甜了不知道多少,老太太笑着应了一声,起身好好打量她,见她气色果然比从前好了不少,这才满意点头,道:“回来了,瞧瞧,这才像个出嫁了的样子!”
  一句话叫她羞得不行,她弯了弯唇角,见张氏她们也在,赶忙又端礼,敛了几分笑,道了声,“娘。”
  张氏佯装欢喜,赶忙也应道:“一路辛苦了!”
  徐妍给大人们行了礼,就轮到贺昱了,高大俊朗的姑爷含笑上前,躬身道了声,“贺昱见过祖母,见过岳母。”
  老太太十分欢喜,赶忙笑道:“快起来吧!有劳世子今日陪着妍妍回来,王爷和王妃近来可都好啊?”
  贺昱谦谦有礼,“祖母客气了,府中父母也一向安康,多谢祖母惦念,今早出门时,母亲还特意嘱咐,要我向您及岳父岳母问安。”
  “那可真是多谢王妃了!”老太太笑着客气。
  张氏担着岳母的名儿,也堆出一脸笑来应下,心底里却不知有多酸,这样好的男子,老天爷怎么就叫他配给了徐妍呢!再瞧瞧徐妍那气色,分明是被滋润的极好,不知徐珊如何,张氏自己都是又妒又气!
  新人们跟长辈们行过礼,就轮到小辈们上来问好了。徐妍出了阁,徐珊成了最大的孩子,纵使心不甘情不愿,她还是挪了挪步子,上前端礼,“姐姐,姐夫一路辛苦了。”
  徐妍心里可还记着婚前这个妹妹的屡次坑害呢,尤其出阁那天嫁衣被毁的事情,至今还叫她窝着火,此时面对徐珊,她脸上笑意更淡了,只应了一声,没再说什么。
  其实她不知道,徐珊这两天也不好过。
  那天她终于稳妥的上了轿,事后春容回到老太太跟前,就一五一十的将这件事给说了,徐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,存的什么心思,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年纪,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。由于差点让徐妍和侯府都失了大面子,老太太没替她隐瞒,当天就告诉了徐樊,徐樊乍一知晓,也是吃了一惊,虽然刚开始还不太相信,但那被破损了的嫁衣清清楚楚摆在眼前,这还能作假?
  徐樊惊讶之余也深深反省,看来这么多年拢在手心里的呵护,还是把次女给宠坏了,对自家亲姐姐都能有这样大的妒意,是该好好惩戒一下了,于是徐妍出嫁的当天,徐珊就又开始了一个月的禁足。
  今日因为小两口回府,徐樊才解了她一日的禁。
  那日因一时的妒火中烧,徐珊犯了错,事后虽然极力跟爹认错,可爹并没原谅她,娘亲张氏也不敢求情。谁也帮不了她,她当时都绝望了,自己在院子里流了一整日的眼泪,觉得连爹也被徐妍给抢了去。
  而现在看到春风得意的徐妍,少女心里恨极却又没有办法,因为娘跟她说了,不管心里有多不痛快,面子上都一定得对徐妍恭恭敬敬,这家中毕竟还有她爹和老太太做主,否则再惹了他们生气,保不齐她会有更严重的惩戒。
  徐珊终是怕了。
  徐妍应了妹妹的礼,贺昱也大方的答应了一声,徐家的大公子徐泽就赶忙上前来。十几岁的少年,生平最崇拜英雄,心里也极为推崇贺昱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,现在眼见这位英雄居然成了自己的亲姐夫,别提有多高兴了,马上上前行礼问好。少年颇有君子之风,贺昱笑着拍了拍肩膀,应了声好,这一下倒足够徐泽乐上好久了。
  剩下的小弟有样学样,跟在哥哥身后也见了礼。因为两家隔得远,等着眼下众人分别见完礼,眼看着也就到了开宴的时间,徐泽作陪,贺昱和徐樊三人去了前厅吃酒,余下的女眷们就在老太太院里吃了。
  等用完了饭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,男人们依然酒兴尚浓,徐妍就先自己回了闺房。
  闺房里摆设一如她出阁前的样子,徐妍才刚刚歇了一会儿,目光扫过衣橱,忽然想起了那日嫁衣的事,心中始终存着不解,于是叫巧薇悄悄去请了老太太身边的春容过来。
  春容进了门,笑吟吟的问她,“大小姐找奴婢来有什么事?”
  徐妍清了闲杂人等,问道:“姑姑,那日上轿前,关于那件嫁衣的事,你当时说一言难尽,现在有功夫了,请你告诉我,我娘为什么会绣嫁衣给我,她不是生下我就去了吗?”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昨天很多亲都夸作者撒了一把好狗粮,这可咋整,这文只要关于这两人,就是甜的……
  第31章 往事
  春容没想到徐妍是为了嫁衣的事儿找她, 是以乍听之下,很是怔愣了一下。
  虽然这么多年来,侯府上下都对那位早已不在人世的邵夫人颇有忌讳, 可那日嫁衣的事情是万不得已, 所以哪怕会引得徐妍来问, 春容还是不得不这样做,事关侯府的面子,以及大小姐能否顺利出嫁,耽误不得。
  事后老太太当然知晓了, 当春荣把此事告知,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,起身去了佛堂念经,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,春容最清楚,老太太这经, 是替徐侯爷赎罪的。
  现在徐妍果真来问了,春容想,纸里包不住火,左右大小姐已经长大嫁了人, 那里头的是非曲直, 她该有自己的判断, 也有承受力了。
  春容笑了笑,道:“是,老祖宗前两天发了话, 既然是邵夫人的事,大小姐自然有权知道……”
  见她就要开口,徐妍赶忙打起精神来聆听。
  春荣说,许多年前,徐樊担着朝廷的使臣,南下杭州督导江南织造诸事,彼时的邵夫人是杭州一户中等人家的小姐。虽然门第并不显眼,但因着一手出色的绣功,还是引得了当时尚未婚娶的徐侯爷的注意。邵夫人长得很漂亮,人也温婉,徐樊当时动了心,便向邵家提了亲。
  那时的徐樊除过朝廷的差事,也早已承了父亲安平侯的爵位,可谓身世显赫,尽管他人一到江南,就引来许多女子的目光,但邵家人却一直犹豫不决。
  他们担心,自己的女儿毕竟小家碧玉,如何能适应得了京城高门中的生活?可徐樊心意坚定,为表诚心,以及打消邵家的顾虑,还请母亲专门从京城写来一封亲笔信,表示会善待他们的女儿,并亲自呈给了邵家人,眼见信中的徐老夫人言辞诚恳,邵家人这才点了头,将女儿嫁给了徐樊。
  差事办完,徐樊带着邵氏回京,还特地在京城补办了场婚宴。其实那时的徐侯爷也是当时京城无数少女的梦中良人,这位出身并不显赫的邵夫人,自然成了许多爱慕徐樊的女子们心中嫉妒的对象。
  徐樊的父亲,老一代的安平侯早年殉身沙场,是以徐老太太没有别的子嗣,只有徐樊一个儿子。回到京城后,诺大的府宅中,只有婆母和夫君,最初的时候,邵氏的日子过得还是很顺心的。徐老太太是位极好相处的婆母,徐樊也称得上体贴,安稳的过了半年,侯府迎来了喜讯,邵夫人,有了身孕。
  府中冷清了许多年,终于要有一个小生命了,侯府上下都欢欣鼓舞。可好日子没能再过多久,邵夫人的肚子刚刚显怀的时候,一向对妻子疼爱有加的徐侯爷却渐渐变了,邵夫人和徐老太太都明显感觉到,徐樊在外面有了别人。
  起初她们只是猜测,然而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,竟是不久以后,徐樊向徐老太太请求,要纳一房妾室。
  想到温婉贤淑的儿媳还怀着身孕,同为女人的徐老太太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,可那个原本满怀希望孕育着小生命的女子,心却被狠狠的伤了。
  时年也才不过十七岁的女孩儿,能有多少心思懂得掩饰情绪呢?于是每每徐老太太见了她,都是一副哭过的面容,徐老太太叹息着宽慰她,“为娘知道你的委屈,你也放心,有我在,不会由着他胡来,眼下你是双身子,哭多了对孩子可不好。就算为着孩子,凡事也要多往好处想想啊!”
  邵夫人点头,毕竟还是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的,第二日,她便拿出了针线,开始做起了绣活,已转移注意。
  为徐老太太做好了几件抹额及香囊,也为夫君缝了几条精致的腰带,后来,她便开始为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了。从最初在需在襁褓里穿的,一直到以后的每一年,她都会做一件,因为不知道男女,她便把男孩女孩的都备了好……
  如此一来,短短几个月间,她已经做出了几十件衣裳,在生产前最后完工的那一件,便是徐妍上轿时所穿的那一件嫁衣,那时,她把凤穿牡丹的纹样绣好,府中的丫鬟们都连连感叹,那样好的绣功,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有啊!
  春荣记得,邵夫人当时看着绣好的嫁衣感叹,若生的是个女儿,她一定要手把手的教会她这个凤穿牡丹的绣法……
  可那个女子,始终没能等来那一天,徐妍出生时胎位不正,疼痛足足折磨了她娘亲两天两夜,等到最后她终于平安降生之时,她的娘亲,却连抱她的力气都没了。邵氏听见丫鬟们向她报喜,知道生的是个女儿,苍白的脸上竭力露出一抹笑,最后,仍是闭上了眼睛,撒手人寰。
  春容把往事讲完,抬起头,果然望见故事中的那个小婴儿,如今的大小姐徐妍湿了眼眶。
  三朝回门,大喜的日子,本不该叫她伤心,可这也毕竟是事实,从前因为她小,老太太总叫人瞒着,怕她知道了难过,可如今她也已经嫁了人,既然总也少不得要难过一场,现如今叫她清清楚楚的知道,也总算对得起那位邵夫人的心了。
  春容默了一会儿,缓声劝她道:“大小姐,从前的事儿都过去了,邵夫人最惦记的始终是您,如今您过得好,相信她在天上也能安心了。”
  徐妍拿帕子擦了擦泪,这才道:“我都明白……这么些年,也辛苦祖母了,我会好好的,叫她们都放心。”
  春容点了点头,赞道:“大小姐是有福之人,从今往后好日子长着呢,看着您好,老祖宗也能放心,如今有姑爷疼您,老祖宗看在眼里,乐在心上。”
  提到他,徐妍心里总算稍稍宽慰了些,点了点头,刚要应一声,忽就听见门外面院子里有丫鬟的通报声,“大小姐,世子过来了。”
  春容马上笑道:“哟,说曹操曹操就到,奴婢就先不打扰了,老祖宗这会儿怕是也要歇晌了,奴婢得回去伺候着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徐妍也笑道:“有劳你了。”
  春容施了个礼,退了出去,徐妍也跟着起身,到门口迎接夫君。
  棉帘被掀开,还没见着人就先闻见了酒意,徐妍稍稍皱了皱眉,紧接着被大手揽住了肩膀。
  方才因为跟春荣说话,屋里本来就没有别人了,巧薇巧卉这两天也见惯了两人的亲密,俱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,见到贺昱进了来,便自觉退了出去,为两人关上了门。
  屋子里只剩了两人,徐妍这才问他,“喝得多吗?”
  贺昱酒量好,又是跟岳父喝酒,能喝到哪儿去?其实只是微醺罢了,此时却想逗逗她,便故意含糊道:“头有些晕,妍妍,扶我去床上。”
  徐妍哪里知道他的伎俩,见他呼吸都是酒味,还当他真的喝多了,赶忙吃力扶着他往床边走。可贺昱偏偏使坏,眼看着已经靠到了床沿,故意偏向一边,不仅自己倒在床上,还把她给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下,樱唇近在眼前,他又使劲香了几口,才抬起脸来看她,笑道:“中午没见,想我了么?”
  此刻的男人言语清晰,徐妍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,咬唇捶了他几下,又使劲推他,推又推不动,这才道:“压痛我了,你好重!”
  男人俞发厚脸皮,“这样多暖和……昨晚怎么没嫌我重?”
  徐妍羞得,又推了几下,直到发现自己实在拿他没办法,这才颓声道:“今天别乱来了,我……没心情。”
  “嗯?”听她这样说,贺昱才发现她的睫毛还是湿的,终于从她身上下来,侧躺在一边问道:“怎么了?刚刚又哭了?”
  “嗯。”她点头,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道:“刚才听说了我娘的事,我娘……真可怜。”
  她语声无力,叫贺昱真的心疼起来,贺昱轻轻抚了抚她的脸,问,“能跟我说说吗?”
  徐妍顿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,还是把刚刚听来的故事告诉了他。
  贺昱渐渐听,也渐渐浮起心疼,为那个可怜的女子,也为她留下的这个孩子。
  他把她拢过来,用结实的怀抱来安抚,她安静的靠了一会儿,喃喃道:“我娘为了我爹远嫁,可我爹还是辜负了她,男子三妻四妾就是天理,为何女子要这么可怜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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