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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凌河躺在地板上接受一堆人七手八脚的急救,双眼仍是睁着的,翡翠色的瞳仁仍然鲜活动人,嘴唇轻动,就是有许多话还要对小刀说。
  严小刀全部意识浸没在巨大的痛楚和愧疚中,无法言语。他抱着凌河的头,双手颤抖,把凌河抱在他怀里。他没有保护好爱人,差点儿又把这个人弄丢了。
  凌河下唇正中挂着清晰的齿痕和血水,血线将下巴从正中位置一分为二。严小刀抖着吻上那些血痕。
  凌河唇边浮出笑意,坚强地对他一笑,胸口猛地一颤,心脏气息已十分微弱。
  严小刀就跪在凌河面前,轻吻凌河的嘴。两人嘴唇都是冰凉,互相焐热对方,直到急救人员忍无可忍地推开严小刀,给凌河扣上氧气面罩。
  严小刀用自己戴了指环的手攥住凌河同样戴了戒指的手。
  他不断地对凌河安慰和承诺:“小河,我答应你了,我愿意。
  “小河我愿意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第一百二四章 【尾声一】滚滚红尘
  闹剧过后, 神鬼蝼蚁齐齐现身, 人间众生哗然。
  巨舰在黑暗沼泽内倾翻了,水面不再风平浪静。大鬼小鬼纷纷弃船掉海之后, 下一步遭到抛弃的, 就是这条大船本身了。再不抛弃掉这恶心肮脏的东西, 海水都要被它染脏。
  赵家父子的声望迅速败落,鉴于往日的功勋职位, 这事儿暂未公开处理, 但一切彰显地位身份的头衔全部悄悄撤下,从公众视野彻底消失, 电视、报纸、各类新闻都抹掉这人的名字, 只待最后的处理。
  赵世衍中风瘫痪在床, 四肢都不能动弹,从往昔的金玉满堂沦落到今日的屎尿糊床,纯属自作自受,在苟延残喘的病态中等待对他的最后审判。
  内部对其人的判决定夺, 也曾出现意见分歧, 是把这人弄活过来接受人民的审判, 还是半死不活不了了之,还是直接拔了管子让这丢脸的家伙赶紧死掉,这样不统一的意见状态让赵世衍在重症病房里多喘了两个月。
  张文喜被人从宝鸡请进燕城。
  遇上这种事一般都会想到去请他,就问他一句,这人能治还是不能治了?
  张文喜在重症病房门口露了一脸,闻着那股腐败的尸臭气味就觉着不对, 都不想进屋,痛快地一咧嘴:“呃,糟心呦,饿不给治!”
  究竟是不能治还是不给治?
  张神医就吭了三个字,就是“不给治”,不解释。
  张文喜已有几年没来燕城晃荡。上次他被强制过来燕城“公款旅游”,还是参与对侯家老爷子的会诊。当然,那回他也不给治。
  解释啥?真要解释,就是治这种病人会“丧德行,遭报应,坏了祖坟上的风水”。小神医祖上几代的坟头宝地风水朝向可重要了,所以张文喜坚决不给治。
  张文喜于是又有机会在燕城吃喝玩乐游历一番,顺便找他那位青梅竹马的好哥们叙个旧,让情敌也吃吃醋!
  张文喜从他那位神通广大的竹马小伙伴那里,听说了圈内关于赵家父子这场闹剧的始末缘由。他听狗血八卦饶有兴致,于是顺手就在银行账号里用几根指头拨弄一番,往凌河当初为他汇款的账户打回去那一千五百万,回了一句调侃:【遥祝一对佳偶修得姻缘善果终成眷属,薄礼奉上。】
  与此同时,专案组将案情卷宗全部汇总上交,结案了。
  结案报告以及历经十五年的全部卷宗资料,据说装满了两辆大客车,直接拉走封存。
  涉案的几家人物,或多或少都受到波及影响。当时可能还看不出来,对外秘不声张,但在其后的一年半载里,黄、潘、董家亦全部被查。查出来无非就是各类经济犯罪和职务犯罪,各家都贪了不少,海外账户和房产难以计数,一查一个准,谁也没被冤枉。
  张文喜的竹马伙伴那时在燕城某家会所里,用一根筷子轻敲酒杯,给这帮人讲解这桩奇案的始末,一语道破玄机:赵家蠢就蠢在自恃祖上在前朝有功,不看眼色不识时务,你们猜怎么着?本朝“楚王”偏就不爱细腰,爱的是蹴鞠啊!东南亚赌球窝案和十二强赛那烂事爆出来,这就是撞枪口上了,惹了雷霆震怒。赵家恐怕万万没有想到,最后栽在他们自己养的这个面首身上!
  古耀庭作为当仁不让的幕前马仔、祸害上流社会的一根硬邦邦的搅屎棍,在这桩案件里,是唯一一名以公开身份被处以极刑的。所以说,到头来插着草棍儿被押解刑场的,还是这个被打回原形的山野村夫,绝不是谁家公子王孙。庭爷空有一身金刚不坏的床上功夫,也救不了自己一条贱命。
  这个闹得朝堂人心惶惶的恶徒终于伏法。据说,有好事之人专门等在行刑室门外,从古耀庭尚带热乎气的尸身上,直接割下这人的生殖器,差点儿就把刚断气的凶汉一刀再给切活过来诈尸!
  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搅屎棍恶汉,死后还能得以留名青史,就因为生就一杆天赋异禀的神器。据圈内传闻,割下来的神器宝物一直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,精心保存着,在将来另一处充满浪声艳语的欢乐行宫中常年供奉,专供业内人士一日三省三叩首,世代瞻仰膜拜。
  赵家独子赵槐风,在后来的某一夜意外出事。
  这赵槐风是个病弱又痴情的种子,平生除却喜好龙阳男色,就再没别的本事。他原本就是横卧在他爷爷和他老子的功劳簿上,病恹恹地做一些亏空国库祸国殃民的蠢事,自从家族势力败落,他也就完蛋了。
  赵槐风陷入落魄窘境,整日形容枯槁失魂落魄。在他凭吊已变成福尔马林器皿内容物的古少爷之余,据说有人又为他介绍了一位金枪不倒的年轻床伴。那年轻人是从边远蛮荒部落过来燕城民族大学念书的康巴汉子,也是那边儿颇有身份的世家子弟,专门愿意出来伺候燕城的豪门公子哥。
  这介绍人也不知是要讨好赵公子,还是故意要坑他害死他。新宠走马上任,赵公子夜夜笙歌纵欲无度,眼瞧着病躯更加衰弱。
  终于在一天晚上,在各种神药和兴奋剂的致幻作用下,赵槐风亲自驾车,与他的新宠康巴汉子在途中玩火儿上身,车辆失控撞击立交桥墩,拦腰断成两截,爆成一团大火球之后,壮烈地坠下高架桥。
  车中人双双殒命,结局令人唏嘘。
  ……
  医院病房楼道,“吱吱呀呀”地摇进来一部轮椅车,径直找到赵世衍所住的房间。
  赵家老子病房门外警戒稀松、人口寥落,也没什么人再乐意管这人死活,就连值班的医护都在暗地里八卦,每天拉撒在床上臭不可闻,巴不得赶紧送进太平间完事儿。
  一名护士埋头翻着病历本走过楼道,瞟了一眼坐轮椅前来的人物,本想拦住询问身份,迟疑了一下。坐在轮椅上的人器宇轩昂,看着也像有身份的人物。
  轮椅上坐的就是凌煌,今日衣冠楚楚,白色棉布上衣和土黄色西装裤包裹着肌肉萎缩的病躯,但满面红光神采奕奕,兴致高昂地驾临赵世衍的病榻前报讯。
  赵世衍弥留之际,在氧气面罩的辅助之下支撑得艰难,喉咙发出粘滞而艰涩的呼吸声。那些噪音越来越虚弱无力,眼瞅着快要断掉。
  前来报讯的凌煌,两眼发直地欣赏赵世衍这一床病相,笑了:“嘿嘿,我还是坐着的,你已经躺着了!”
  凌煌迫不及待拿出打印的网贴内容——因为这种事正规报纸是不会印刷出来昭告天下的——毫不避讳地递到赵世衍眼前。
  “看,你看啊,这网上帖子里,写的是多么有趣的奇事!”凌煌从轮椅上探出身来,睁大泛金的眼皮,盯着苟延残喘的赵世衍。
  赵世衍双目眼白浑浊不清,眼仁乌涂一片,哪还读得出印刷纸张上的小字?这人只能梗着喉咙挣扎。
  凌煌发出沙哑而张扬的笑,笑得露出牙肉:“赵大人,我来告诉你吧,你还没有死掉,你们赵家就已经绝后了!你那独子赵槐风昨夜在高架桥上撒疯撞上桥墩,爆成一团巨大的三层楼高的火球!”
  赵世衍应是听懂了,胸口猛地挣扎,手脚却动弹不得,喉咙发出可怕的呜咽。
  “你儿子槐风就在那团大火球中无助地挣扎,凄惨地嚎叫,鬼哭狼嚎,嚎出你们全家的丧钟。周围围观者无数,偏偏就没有人施救啊,可怜你儿子槐风最后跟他那相好的套马汉子,就这么一起命赴黄泉,化成两具焦黑的炭人儿!
  “赵大人,你知道活人被火化是什么气味吗?呵呵呵呵……他们二人发出难闻的烧焦腐肉的气息,燕城东三环路上整条长街都是那两具焦尸的气味!”凌煌将当场情形描述得绘声绘色,眼底透出难耐的兴奋,眼球上的红丝编织成浴血跳动的图案。
  赵世衍像陷入极度震惊和悲痛中,喉咙阻塞窒息,最后一刻挣扎得十分悲苦,终尝蛇蝎阴毒之辈罪有应得的凄凉下场。
  “姓赵的,你以为我猜不出,当初你也设计了要害我……”凌煌再次凑近对方的氧气面罩,“不然海关那几个小吏怎么有本事坑蒙了我的财产、害我入狱?呵,就是你使了眼色让人坑我,你还想顺手弄死我么?你睁眼瞧瞧,现在死的是谁?!……呵呵,呵呵,哈哈哈哈!!!”
  接下来,凌煌就坐在轮椅上,欣赏了一幕赵大人长达二十分钟的最后垂死挣扎过程。
  他围观得津津有味,将赵世衍所有痉挛狰狞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,十余年来压抑的满腔仇恨和愤怒,在这一刻发泄得淋漓尽致。
  赵世衍的氧气面罩滑脱,胸部猛地一挺,再一陷,剧烈痉挛了几十下,身躯最终化作一摊一动不能动的僵尸,咽了气。
  心电图仪器上呈现一条生硬的直线,为这令人不齿的罪恶人生划上残破的休止符。
  “哼,死得太快,我以为你这老东西能多挣扎一会儿,死上个七十二小时。”
  凌煌冷笑着翻了个白眼。
  凌煌得意地撤开轮椅,在赵世衍的病房内来回转悠,大笑,笑出两行眼泪,张开他的双臂。
  他仰望天顶,望向窗外云间的美景。那番景色美轮美奂,映出许多年前他们没有虚度的年轻岁月,云端投射出他怀念的美好身影。
  凌煌从上衣衣兜里再次拿出照片,细细地端详,凑到嘴边,终于敢于吻下去,却仍吻得卑微,吻得小心翼翼,不敢表露出轻薄亵玩之意。
  除了顾云舟的单独相片,他还保存着另一张照片。
  这张照片摄于大洋彼岸,在大学校园的橡树树荫下,三个年轻人坐在长椅上合影留念。顾云舟居中,怀中搂着心爱的妻子亦是凌河的母亲。而凌煌坐在另一侧,张开臂膀,手搭在长椅椅背上,用这样的姿势搂着顾云舟,视线在对方长发飞扬的英俊侧颜上含蓄地流连。
  “云舟,我,为你报仇了……”
  凌煌畅快地笑出魂魄,笑出天际,浑身骨骼筋脉在这副身躯中颤抖,在强烈的情绪中无法自拔。他仿佛震断了自己的筋脉,笑断了气管,他的胸腔呼吸艰涩困难,发出溺水时窒息般的粗喘。
  这却是沉浸于幸福时光中自我了断的粗喘,凌煌仰天大笑三声,脖子往后倒下去,慢慢阖上双眼,心脏骤停,咽气去世。
  ……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1.这章专门发便当,下章专门发糖,所以希望大家理解我没有在高考期间发。:)
  2.关于张文喜那位“神通广大的小伙伴”的故事,请看我另一篇文《保镖》(网上搜txt)。《保镖》6.17-7.17个志预售,详情见微博置顶帖。cp是酷帅特种兵攻x美貌如花特工受,强强/制服/高干。
  第一百二五章 【尾声二】白首团圆
  入冬, 寒霜凛冽, 暖气进屋。万种灵物在银装素裹的人间暂时偃旗息鼓,或凋敝或休眠, 等待来年逮到生机再逞威风。
  燕津当地的富豪圈历经一场大洗牌, 简铭勋与梁通两位昔日身家百亿的超级富豪, 双双锒铛入狱。
  简铭勋仗着身体状况不佳,平生头一回因为腿瘸是个瘫子而占了大便宜, 坐牢不久后就保外就医, 去医院住着了,但也风光不再, 休想再恢复往日简氏在临湾港口的帝国江山。
  而梁通董事长, 倒霉就倒霉在身体素质太好了, 在燕城监狱内,竟然还坚持每日放风时间跑步健身。这么结实精健的身子骨,估摸是准备将刑期服满、把牢底坐穿了。
  至于梁氏和简氏在后来几次惨遭拆分吞并的商场硝烟战役中,最终鹿死谁手花落谁家, 就不好说了。据说背后有一家瀚海集团, 好像事先得知不少内幕消息, 瞄准时机抢先出击,扒拉扒拉这家,再划拉划拉那家……在某一位海归商科精英的操盘之下,瀚海集团悄眯眼儿地赚个盆满钵盈,之后功成身退,另改门楣。
  临湾本地圈子, 外表上波澜不惊,暗中也荡漾着风雨之后的余韵涟漪。
  卫视一哥、金牌主持人卢易伦辞职了。
  这人据说是赴美留学。圈内很多人感到不解,卢一哥在年轻当红时候突然退圈不做了,这种所谓的留学充电可就忒不划算,等您过两年再回来,圈内恐怕早已洗血换代,哪里还有老人儿的位置?
  卢易伦走得很坚决,赴美之后即在记者狗仔眼皮底下消失,不知所踪。
  有传说卢易伦转道又去了英国,又有人说去了瑞士,总之是在公众的八卦视野里转了一圈,去向成谜。这人似乎就是有意彻底远离公众视线,不准备再回来。
  与此同时远赴欧陆的,还有广州恒中俱乐部队的当家球星贝嘉鸿。
  贝嘉鸿在球会冬季转会运作中,坚定地选择出国留洋,宁愿给自己降薪,不计较转会费多寡,选择了西班牙甲级联赛的一家二流俱乐部。
  据足球评论界的意见,贝嘉鸿这次的选择,东家远非皇马巴萨这个级别的豪门球队,工资薪水不高,比不上国内土豪企业家人傻钱多的大手笔,但他在小球队的上场机会多,不至于坐冷板凳,小贝又正值二十五岁当打之年,在欧洲留洋应当可以混得不错!贝嘉鸿的选择很明智,背后应有高人为他指点。
  真正知情者寥寥无几,都默契地秘而不宣。
  当然,对于真正的知情者,也不必去翻阅网上八卦,卢易伦一定是跟随贝嘉鸿去了西班牙。
  一段时间之后,鲍局薛队方副队严总凌河等等真正的内幕知情者,各自收到从西班牙寄来的几张照片。
  照片中两位男主角都是背影出镜,含蓄地没有露出正面,但一看就能认出是哪两个人。
  西班牙海滩婚礼现场,白色花雨洋洋洒洒飘荡在碧海云端。两个男人一个穿纯黑西装,一个穿白色西装,牵手漫步,此生终于心安。
  这两个人结婚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贝嘉鸿和卢易伦私下发送结婚照片这件事,估摸着刺激到了某位爷的敏感点,感到了人生缺憾,再也耗不住了。
  破案有功、劳苦功高的薛大队长,在升官升警衔接受表彰几个月后,终于软磨硬泡从上级领导那里磨到两个星期的休假日程,而且是要出国休假。
  把护照弄出来挺不容易的,需要上级主管领导批准签字。薛队长拿回自己护照,买了张机票,拎一件随身小旅行包,轻装简行匆匆赶往美国。
  公安局里毕竟有人有门路,也不难查,他托同行同事帮忙查了梁大少爷出境后的行踪。梁有晖先去了新加坡,不知是不是混得没饭吃过不下去了,随后就转道去了美国西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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