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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费迪南捋了两把头发:“这次呢,林和我说,他是真的让你走啦!你想要开始新的生活、新的工作、新的恋情都可以。苏河,是叫这个名字吧?你在苏河的公司他会替你打理,利润按股分配都打在账上,我原本打算过两年再和你说这事,再把卡交给你的,谁知道桑桑宝贝这么聪明,就被你发现了。”</p>
  桑野冷哼一声,费迪南哈哈笑着从裤兜里掏出卡递给他:“既然知道了你就自己保管。林烝只问过我一次能不能给他一张你在法国安全到达的照片,我当时就拍了一张给他,别的联系实在也不多。”</p>
  桑野接过那张银行卡,费迪南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:“好啦,也算了了一件事。这个卡嘛……要么你还是自己留着?毕竟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呢,那也是你的公司。你说呢?”</p>
  桑野没理他,拍上了门板,第二天就把卡给林烝寄过去了。</p>
  他不要。</p>
  费迪南知道这事儿之后暗地里叹了口气,也没说什么。</p>
  叔本华说:“生命是一团欲望,欲望不能满足了就痛苦,满足了就无聊。”</p>
  春风一过,四月清明,蒙彼利埃没有雨也没有阳光,空气里透着凉凉的湿润。</p>
  桑野开了辆低调的车从住宅区开往墓园,佩鲁门广场被淡青色打湿,路易十四的雕像也泛出青色,他的节杖仍旧高举,倒是也不嫌累。</p>
  围墙上的狮子腰上有明显的裂痕,鬃毛是青灰色的,看起来像是发霉了。它也老了。</p>
  教堂附近有青青的草地,今天没有唱诗班的歌声,空气里流动着青青的静谧。</p>
  懒散的甜点作坊没有这么早开门,可丽饼的香气是昨天的。</p>
  墓园对面的花店只由老妇人一个人经营,花店开得很早,在清晨青色的雾气里,佝偻着花茎,已经快要谢了,却蔓出一股淡淡的芳香。</p>
  老妇人正在包一束百合花,用十多年前的旧报纸,用一条褪了粉嫩的宽丝带。</p>
  桑野来的时候她没听见,年纪大了就是这一点不好。</p>
  她看见桑野的时候把自己吓了一跳,在胸前颤巍巍画了个十字,断断续续说:“你好久没来啦!”</p>
  她说话的声音也比几年前更含糊,几乎让人听不清,桑野对她绅士地一笑:“夫人,请给我一束百合花。”</p>
  老妇人耳背没听见他说话,兀自道:“我记得你,我的记性好得很,他从前丢了一只袜子我都能立刻给他找到,贴在冰箱上的便签只看一遍我就能记住……我的记性好得很……”</p>
  老妇人不是话多的性格,今天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怎么的,和从前桑野见她的时候不一样。</p>
  她穿着白底水红色方格的长款连衣裙,披着件老款式的双折披肩,戴着顶宽檐帽,非常时尚的穿着双羊皮靴,今天的确与众不同。</p>
  老太太偏过头来问:“你要什么来着?”</p>
  桑野温柔地笑笑,将“百合”一词重复了好几遍她才听清楚。</p>
  换上新款的彩色玻璃纸,用花边和丝带一同打结,她的动作很慢,总一帧一帧的停顿,蝴蝶结却标准又漂亮。</p>
  桑野并不介意她动作的缓慢,也没有抢着做事,不然老太太是会生气的。</p>
  老妇人把花束交给桑野,也拿起她自己的那一捧,絮絮叨叨自说自话:“谁说去墓地不能穿花裙子呢?我是穿给那位老家伙看。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,我想他了。”</p>
  桑野扶着老人家一起走,好奇老妇人是不是知道今天是“清明”,于是问她:“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?”</p>
  老妇人完全没听见他的问话,还在嘟嘟囔囔:“没有我他可怎么办,好多年啦,他该丢了多少双袜子呀,别我找到他的时候一看,满屋子都是袜子吧……”</p>
  桑野把老人家扶到她老伴的墓前,回避少倾,远远看见老太太回头了,这才又来送她。</p>
  老太太看着桑野,孩子气地揉了揉眼睛,问他:“你是谁来着?噢,那个常来的孩子……我记得你……我记性可好了……袜子在沙发底下……”</p>
  桑野不做声地将老太太送到花店里面,老太太突然开心得像个孩子,对桑野说:“我昨天做了一个梦,梦见今天晚上就能和那老家伙重逢。这条裙子我留了好多年呢……”</p>
  老太太兀自絮叨,一边说着“你喜欢百合花,我记得的”,一边又给他做新的一束。</p>
  旧报纸和旧丝带。</p>
  桑野轻轻按住老人家的手,重复向她说:“我已经有一束花了夫人。”</p>
  老太太半天才听清楚,看着他手里的百合花有些羞赧地笑起来:“我忘了。你快去吧,她一定也想念你。”</p>
  桑野笑着多给老太太付了另一束花的钱,心口上有些微微的涩。</p>
  他去见了妈妈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</p>
  第二天老太太的儿女给他打电话,将第二束的花钱按老人家日记里的遗言还回来,桑野参加了一场葬礼。</p>
  人世总无常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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